明孝回到了明月堡。
在前朝,明月堡出過布政使經歷、鹽同知、教諭之類的文官,也有過在左衛和右衛領過兵的武將,但無一例外,都是他姓人家子弟。斛家破了“世不為官”的祖訓,子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本身就足以成為轟動一時、並長期佔據話題高位的大事件。
兒子終於回來,最高興的自然是穆修。幸虧是病著,否則少不得要大擺宴席慶賀一番,少不得到可汗廟和祠堂向列祖列宗表白一番。哥哥穆羽怎樣?他攢得萬貫家產又怎樣?他三個兒子一個不如一個,真正光宗耀祖的,還不得是自己家!兒子榮歸,像給他打了強心針,他不止一坐能坐上多半個時辰,吐字也好似清晰了,久不見面的街坊鄰居過來和他聊天,居然不需婦人翻譯,就能明白他嗚哩哇啦、比比劃劃的到底是啥意思。
婦人把神龕裡的觀音大士拜了又拜。她堅信兒子有出息,是自己每日燒香膜拜的結果。兒子不在家時,當孃的為他牽腸掛肚、擔驚受怕,祈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保佑兒子去兇化吉、順風順水。兒子風風光光回來了,她當然要跪謝聖恩,並且拉著兒子也去拜。明孝不太信這個,照著孃的吩咐,認認真真拜了。
聞得喜訊,好月抱著孩子來見。明仁匆匆忙忙也從武館跑了回來。明孝分發了禮物,再三感謝哥嫂承擔自己應盡的孝心,感謝對爹孃的悉心照顧。哥哥嫂子都見過了,妹妹文淑卻沒露面。明孝問起,爹孃哥嫂皆說是在城裡伯父家。明孝心中狐疑。
後來到廂房,弟兄兩個單獨在一起,再次問起,明仁這才將前前後後、原原本本告訴弟弟,只有夜會鈕大福和常柱兒之事,明仁半個字也沒提。
明孝聽得心驚肉跳。他心急如焚,連聲說:“咋會弄成這樣?咋會弄成這樣!”他不敢想,妹妹文君已經那樣了,萬一文淑有什麼不測可怎麼辦!
聽得出話裡已有責備的意思,明仁深悔沒盡到當哥的責任,弟弟再多抱怨,他也認了,只是提醒弟弟,千萬不要在爹面前吐露實情。明孝說,哥你怎能這樣想?瞞得過一時,瞞得了一世?親戚朋友家都找過了嗎?存誼在哪兒?讓你那些弟兄出去找,找到了告訴他,只管帶咱妹子回來,有我在,放心,天塌不下來。
其實,自從妹妹走後,何止是明仁,弟兄們也在分頭尋找,只是還沒有訊息。明仁也去過鐵船渡找宋奇,知道了文淑在那裡跟常柱兒見面的事,越發斷定她是追常柱兒去了。看弟弟那樣心急火燎,又想到弟弟現在的身份,他一忍再忍,到底沒有把這事說出來。他只是寬慰弟弟道:
“沒有訊息,或者就是好訊息。況且,他有存誼護著,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提起存誼,明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哥你心真寬!存誼早就心懷鬼胎覬覦文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一個女女家,一個後生家,誰知道會弄出什麼事來。文君是怎麼死的?哥你忘了嗎?”
明仁說:“存誼不是那樣的人。”
明孝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咋知他不會落井下石?你咋知他不會趁機佔妹子的便宜?咱就這一個妹子了,再出什麼事,你說該咋弄!”
他們正說著,村長來了。之前,明孝在他眼裡,不過是孤高自傲的書呆子,有些看不起他。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如今,明孝當上特派員,說到底是明月堡出去的人才,他這個村長不只臉上光彩,更覺得在縣上也有了依靠,以後多有仰賴之處,因此趕緊跑來見。
聽他弟兄為文淑之事爭執,村長打勸道:
“事已至此,抱怨也沒用。文淑機靈精怪,不是吃虧的人。那天鐘鼓樓的事,劉三桂在大庭廣眾之下,面子擱不住,嚇唬嚇唬也是常理,至於那新來的所長,我找到他,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再也不敢找斛家的麻煩。也是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