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徐來,窗外的河水中有篷船輕輕劃過。我們默默坐著,想到當下的良辰美景是一場夢,不知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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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現代城市文明的強烈懷疑(1)
對現代城市文明的強烈懷疑
當郵輪到達S市時,海面上起了霧。S市的高樓大廈矗立在海邊,在蒼蒼茫茫中隱約可見。只有半球形的大劇院閃著馬賽克的光亮,刺人眼目。
我和森站在甲板上,臉上拂著海面上吹來的寒風。
森眯起眼睛,遙望著這座現代化城市的外觀:“什麼樣的景緻最能喚起你城市的概念?在飛機上俯看?站在大廈的樓頂看?還是走在鬧市區的大街上?”
我:“走在鬧市區人會陷進城市的聲色光影裡。在飛機上看不清,密密麻麻的一片。而張愛玲站在樓頂上遙望上海的暮天,喚醒的也只是她個人的身世感。”
森:“我覺得就是眼前這景緻。你看這海平面上崛起的高樓大廈,一幢幢像積木似的,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倒塌。”
我:“哦,是啊。我想起9·11事件前紐約曼哈頓的世貿大廈,不堪一擊,真的像積木。”
森:“城市文明都有內在的脆弱,能源消耗、物質消費、環境汙染、恐怖威脅……人們瘋狂地以為城市是一艘堅固無比的泰坦尼克大郵輪,實際上它是矗立在遼闊水域的一葉扁舟之上的,就像眼前這景緻……總有一天大災難會爆發,人們都會被趕進世界上僅剩的一隻諾亞方舟上。”
我轉過臉來看著森,他的眼裡沉潛著一股憂慮:“你這是杞人憂天,可我理解你。”
我也跟森一樣,對人類生態有一種內在的宏大憂鬱。別人或許會為失業、為房子、為醫療保險、為養老金憂鬱,我們卻為了一種形而上的、看不見的、與己無關的整體生態而憂鬱。正是這種不合時宜的憂鬱,使我和森能深入地溝通。
S市並不是我們喜歡的城市,但這裡聚集了全中國最多的城市財富,有很多現代化的貿易大廈和超級商場,斑斕的街景和前沿的時尚,以及精緻細膩的小資情調,是我們在各地來來去去的必經之地。但只宜作短暫停留。
上了岸,我們打計程車來到事先預訂的酒店公寓。進門環顧一下,裡面的陳設簡潔而溫馨。室內有點昏暗,我擰亮了床頭的罩燈。站在視窗放目一望,全是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這是一座龐大的商業城市,我初來乍到就沒什麼遊興。再加上旅途勞累,我衝了個熱水澡就上床休息了。森在吧檯前燒開水泡咖啡。
我閉上眼睛,靜寂中聽見嘩嘩的水流聲、噝噝的電流聲、樓下鈍鈍的車流聲。雖然室內安靜極了,可我仍感到房子在流逝,整個城市在流逝。想想:這水,這電,這車,這維繫城市運轉的一切都源自人造的動力,它們會不會在某一刻突然停下來,陷入癱瘓?我對城市的杞人憂天比起森來得更加具體而細緻,這種潛在的憂患使我隨手關水、關燈。我想在城市的環境中處處節流,接近自然狀態去生活。我深知我的這些舉措對於整個城市是微不足道的,我要的只是一種簡潔的心境。
一覺醒來,看見森靠在沙發上喝咖啡、看雜誌。我坐了起來,伸個懶腰,靠在床頭。森端來一杯咖啡給我醒醒腦。我們就一個靠床上一個坐沙發上聊天。
我:“住酒店的感覺像浮生,一切都是臨時的,臨時得很簡單。周到的服務把我們輕盈託舉,時刻暗示著這裡不是你的家。”
森:“西方人喜歡租房子,住一陣子就搬家,找另外的地方住,這也接近住酒店,是一種流動的生態。”
我:“中國人就不一樣,把房產看成人生的根基。許多人在一套房子裡住幾十年,甚至一輩子。這種像泥土一樣固執的紮根生態,也決定了他們喜歡扎堆、互相窺視、窩裡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