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沉寂,雞狗鵝鴨也緘口不語。這情景又讓人想起老廟被大火燒燬的那些日子。只有粉絲工廠的機器依舊轟鳴。但工人們走出廠門小步疾趨,兩手抄在衣服兜裡,同樣是謹小慎微。
四爺爺在市縣工作的兒子火速歸來,兩個兒媳也泣不成聲。他們一塊兒去找當地公檢法部門,鄭重地提出對含章要“從重從快”。小學校長長脖吳已經停止正常工作,日夜伏案,正起草一份“案情目擊記”。有人瞥過幾眼草稿,不甚明白,只記住了其中的一句:“俄爾,鮮血如注。”鎮上人異口同聲,都說老隋家的小女子這回完了。只有老中醫郭運沉默寡言,不願附和。他評論起受傷的四爺爺,只用八個字概括,說這個人至少得“三年扶體,十年扶威”。
隋見素與哥哥抱朴多次探視妹妹,終於弄清了她與四爺爺二十年前後的一切細節。兄弟二人捶胸頓足,悲憤不已。抱朴讓含章好生等待,一切自有辦法。抱朴回到家裡,專心去寫一份“起訴書”了。他知道此舉關係到含章的後半生,常常覺得筆桿沉重如鐵。這期間見素、知常及大喜、鬧鬧多次來廂房看他,每次都見他臉色冷峻,奮筆疾書,只得無聲地退出。但抱朴並沒有扔下公司的工作,相反更加兢兢業業,仔細周到。公司裡的所有人見了神色莊嚴的總經理,都對他更加敬重。鎮委領導魯金殿及高頂街書記李玉明也對隋抱朴再三安慰,情真意切,使抱朴十分感動。他抓緊一切時間寫那份起訴書。一天黃昏知常、見素、大喜、鬧鬧都來了,抱朴展開起訴書,使這四個人大吃一驚:那是沒有裁過的幾卷大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鬧鬧找到開頭處唸了起來,剛唸了一會兒就聲淚俱下,接著其它三人都哭了起來。抱朴卻在屋裡不停地踱步、抽菸,花白的頭髮在燈光中一閃一閃。唸了一會兒,大家都發覺這份起訴書雖是追根溯源,鐵證如山,但因為包容的東西實在太多,寫得太長,已經不合規範。這樣反而救不了含章。大家討論起來,知常建議只摘有關含章的那一點交給法庭,抱朴同意了。
遞上了起訴書,抱朴這才輕鬆了一些。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判決了。
李知常多次讓抱朴轉達他對含章堅定不移的愛情。他說:“含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等她。”抱朴原來擔心這個事件也許會徹底葬送妹妹的婚事,這時候聽了知常的話,兩眼不由得溼潤起來。他握住知常的手說:“等她吧,她是個苦命的好姑娘,她會給你建造一個暖和和的小家……”他們在一塊兒沒完沒了地討論粉絲公司的事情,對未來充滿了信心,都認為粉絲工業在窪狸鎮重新振興的日子不會太久遠了。李知常決心以此為開端推動全鎮的工業,提出了建立化驗室、利用地下河等一系列設想。隋抱朴說:“你放手做吧,窪狸鎮或許還會有人阻攔你。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不阻攔自己。這比什麼都重要。我們滿身都是看不見的鎖鏈,緊緊地縛著。不過我再不會服輸,我會一路掙脫著往前走。哪怕我的胳膊被這些鎖鏈捆折了,兩手淌血,我還是要掙脫。沒有這股勁兒,就沒法在窪狸鎮過一天象樣的日子。就是這樣,知常。”
這個秋天的早晨,一個訊息在鎮子上傳開了:老隋家族裡又要有人應徵入伍了。抱朴剛聽到這訊息時將信將疑,後來終於得到了證實。要參軍的是剛剛初中畢業的一個小夥子,今年剛好十七歲,叫隋小青。小青的母親找到抱朴說:“孩子要走了,按鎮上規矩該擺幾桌酒席熱鬧熱鬧,可隋爺爺剛去,含章又在監裡,也就免了吧。”抱朴想了想,搖頭說:“還是按規矩辦吧。小青當兵是件大事,理該擺酒為他送行。多叫些人來,除了老隋家本族的,老李家、老趙家、別家的老人,都該請了來。”抱朴決定這事由他來操辦,小青的母親拗不過,只好依他。抱朴當即讓知常去請張王氏來做菜,去叫郭運來赴宴,叫弟弟一起來為隋小青送行。李知常回來告訴說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