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二鬼子會來膠州灣青島口這麼一個小港,可對於這年頭的一個從七品小官來說,能夠聽聞這些個新鮮的世界時事,偏偏又是些西洋軍國重事、王室內幕,實在是值得他將姚梵當成身份平等的貴客來看待。
孫茂文坐在姚梵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尋思,所謂人靠衣裳馬靠鞍,此人白白淨淨穿的又儀表堂堂體面過人,若說他是匪類那是既缺乏合理性也說不通的。
那些馬匪和捻賊餘孽孫茂文絕不是沒見過,都是些粗鄙不堪的農人,哪裡有姚梵這般乾淨利落的西洋行頭和白淨細嫩的好皮囊。
在姚梵處在昏迷中時兵勇們也翻過他的口袋,孫茂文查驗下來知道他口袋裡沒有武器和信件,甚至連銀錢都沒有!反倒是塞了一堆看不懂的西洋玩意。孫茂文見這些東西古怪,便唯恐沾上洋人的甚麼說不清楚的妖術邪法,便吩咐兵勇莫要動這些物件,只繼續放在姚梵的口袋裡。
況且姚梵醒來前孫茂文上前仔細看了他的頭皮,只見額上頭髮下面的面板一片雪白,居然比額頭還白,根本不可能是剛剛蓄的發。
要知道這大清國人都是金錢鼠尾的辮子,時間一長頭皮曬得和額頭一般黑,絕不可能長成姚梵這樣白淨。孫茂文雖然畏懼並厭惡著洋人,可對於出過洋的人卻有些羨慕和佩服,更何況姚梵這樣的祖居海外的極品二鬼子。這可不是大清國眼下那些對洋人開放的口岸裡入了洋教的假洋鬼子可以比的。
孫茂文誠懇的道:“姚兄孤身一人來山東尋祖實在不智,雖說山東前些年已平了捻匪,可是鄉間還不太平,常有馬匪山賊出沒。搶掠如風,殺人如麻。但凡出門在外,總要帶些家人,再僱些個會拳腳的護院伴當,多人同行方才妥當。”
姚梵見孫茂文居然還關心起自己來了,連忙順著杆兒往上爬:“孫大哥說得是,小弟我確實是考慮不周。”
孫茂文見姚梵態度謙虛,渾沒有那些個教會里二鬼子的高傲做作,心裡便愈發高興,起了結交之意。這年頭要是能夠認識一個出過洋經過大世面的人,不管在官場上還是民間都是極好的談資。僅僅姚梵之前地那番吹噓,孫茂文相信若是自己拿出去當談資,原樣顯擺一番,頭上定然能掛上“通洋務”的光環。一想到山東巡撫大人眼下正在濟南辦機器局,孫茂文的政治敏感性頓時起來了。
孫茂文說道:“既然這樣,姚兄就在青島口這小城裡住下,待到旗昌公司的輪船折返,為兄送你上船。如若你打算繼續尋祖,就去西邊膠州縣城住下,僱上些伴當再出發。
還有,既然姚兄已回了大清,這身打扮未免太過驚世駭俗,有傷風化。出了我的府衙不遠就是勸業街,你且換身打扮,再買個辮帽帶上,方才妥當。”
姚梵連忙起身抱拳感謝道:“多謝孫大人指點。”
一番談話之後,約定晚上與孫茂文一同吃酒再敘。姚梵便矇混過了這一關,告辭出了青島口的府衙。
衙門裡只剩下孫茂文一個人在後堂把玩著手裡的鋼筆自言自語:“看此人談吐不凡,見識淵博,可舉手投足、作揖行禮無不生疏,這麼說來,他倒真是從西洋來。可他身上連銀子都沒帶,這又是怎麼回事?晚上須得好好敲打一番,看看他究竟有些什麼油水。若只是個尋常洋行幫辦,來青島口混營生,那將來也是可以用的著的……”
第4章 當鋪
【4】當鋪
話說姚梵這裡出了府衙,望著府衙門口那空地上豎著的兩個站籠,剛剛感覺輕鬆下來的姚梵頓時渾身又是一陣戰慄。
“還好我反應得快,皮囊看著也還算乾淨,這次才沒有攤上不明不白的官司,否則此刻我該是站在這站籠裡面了。
我看書上說清朝這站籠最是狠毒,這玩意看似簡單其實酷虐,人被那枷栲卡住脖子吊站在裡頭,一般撐不住兩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