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於色的趙頊,心裡暗暗感嘆,王韶的所謂功勞,不過是單騎說服了一個部落投降,並無半點武功可言,當漢強大之時,司馬相如以一詞臣,持節招附蠻人部落數以十計,亦不過平常之功,相比古人,實在不足道。但是放在此時,卻已經是大宋數十年來第一次在邊功方面的“進取之功”了。
趙頊卻不知道石越這些想法,他完全沉浸在喜悅之中,雖然這個好訊息不過是西北恢復河、湟進而圖取西夏的第一步而已。
好半晌,依然略顯年輕的皇帝才說道:“以王韶為秦鳳路沿邊安撫使,下詔褒獎。歸順的青唐大首領,賜封西頭供奉官,他們想姓包,就依他們,賜姓包氏。至於如果安置,中書與樞密共議。”
王安石答道:“遵旨。”他心情也不錯。
趙頊笑道:“看來人材不可閒置呀,王韶這樣人材,若是閒置,怎麼會知道他有這等膽略。這也是丞相有識人之明,推薦有功。丞相力主其事,若論首功,當歸丞相。”
眾人都轟然稱是,連文彥博也不好說什麼。其實他滿肚子氣,王韶捷報,不送樞密,直送中書,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王安石答道:“臣不敢居功,這是皇上用人得當,方能使臣子人盡其材。”
趙頊笑道:“古往今來,能用人者,方為英主。漢武帝、唐太宗,都是能用人,才能其成功業。”他從小到大,最仰慕的,就是這兩個皇帝的功業,總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更勝過此二人。
王安石卻不以為然,說道:“唐太宗不論,漢武帝的見識臣以為是很低下的,他所用之人,不過是衛青、霍去病,以文景之基業,讓天下戶口減半,也不能滅匈奴。”
趙頊看了石越一眼,石越論西漢功績甚詳,想起石越以前說過的話,當下順口說道:“這隻能怪漢武帝自己喜歡誇飾奢侈。他對功拓邊的功績,不可以抹殺的。天下戶口減半,和開拓無關。”
王安石和皇帝在師友之間,說話卻沒什麼顧忌,當下不服氣的說道:“多欲不能害政,齊恆公也很奢侈,可是方略得當,齊國治理得很好。”說來說去,又說到他王安石治國的中心思想上去了:開源而不節流。
趙頊不以為然,說道:“漢武帝不能和齊恆公比,漢武帝多欲,不僅在內政上,他攻擊匈奴是對的,但是因為一馬之故,勞師萬里,死者數以萬計,視人命如草芥,這才使天下戶口減半。朕不取他這一點。為政者,當以仁者為先,以愛民為務。”
他這一番話,眾臣都知道是石越在《歷代政治得失》中所鼓吹的,文彥博雖然對石越仍有芥蒂,但是一來這番話他聽得順耳,二來皇帝在這點上和王安石觀點不合,讓他覺得很出氣。當下帶頭說道:“陛下英明,能以愛民為務,此大宋之福,天下之幸。”
這一誇獎,眾臣子都哪裡敢落後,一聲聲“皇上英明”、“天下幸甚”,頓時淹沒了整個宮殿。王安石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只有石越不易覺察的皺了一眉毛,由王韶的捷報,能扯到漢武帝遠征大宛,這種清談的功夫,石越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難道這滿朝君臣,竟不知道這和皇帝召集大家前來的目的,已經是離題萬里了嗎?
不過這中間,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倒也不止石越一個,王安石等這頌揚之聲一落,立即說道:“陛下,王韶在西北取得一個好的開端,征服瞎徵,恢復河湟指日可待,臣以為保馬之法與市易之法,刻不容緩,當立即施行。只等河湟歸附,就當準備徹底解決隴西李氏(指西夏),到時候,要用到的馬匹,絕非小數目,而且大宋也要有一支真正能作戰的騎兵才行。臣做過群牧司,知道現在官府養馬的弊病,因此保馬之法,即便在細節還是有所不妥,也當立即推行。而市易之法,既能平低物價,又能為國庫增加收入,將來軍費開支,必然為數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