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見司馬夢求如是說,乃正容回道:“司馬大人所言差矣,商君之精要,不在耕戰,而在他推行變法的勇氣與決心,信之者則必賞,雖黔首亦不失信;逆之者則必罰,雖太子亦不能免。故此秦於商君之後,能傲視天下。耕戰二字,古往今來,誰人不知?雖是立國之本,卻也並非是一成不變的。”
我見話題引到這上面了,便故意相問:“既如此,王世兄可知為何商君在魏不能行其變法,在秦而能成功?又吳起之智慮謀斷皆不在商君之下,奈何商君在秦則能成功而吳起在楚則不免失敗?”
王雱笑道:“子明公,商君在衛在秦,是用是藏,決於國君,秦主明而魏主暗,故商君之法能行於秦國;至若吳起和商君,則關於商君之謀慮權術,楚王能用,商君在楚楚亦必強,而秦主雖能用,若吳起在秦秦亦不得成功。”
我聽他完全把商鞅變法的成功歸之於秦君的信任,而更主要的則是商君行變法的手段夠狠夠堅定上面,不禁默然良久。好一會才說道:“王世兄,在下觀令尊之志,則學管子多於學商君,倘能因勢而利導,我大宋之勢,日後非齊恆可比。後人亦得言,有王相公,吾等免被髮左衽矣。若依世兄之見,去學商君,可知商君雖有強秦,卻不能保其身,秦掃**之後,亦用商君之法,卻不過二世而亡。前者之鑑,後人當深思。”
王雱滿不在乎的笑道:“子明公號稱‘石聖人’,不料有此陳腐之見。大丈夫為國謀劃,何惜其身?倘能使國富民強,縱萬死又何辭焉?奈何汲汲乎明哲保身?又秦二世而言,是胡亥、趙高輩自亂法度,商君何罪?”
我見他誤會我的意思,便不再多言。楚雲兒坐得離我們甚近,這番話自然聽在耳裡,我移目看時,卻見她朝我微笑,似有理解之意;而看王雱的眼裡,卻有一絲憐惜之意。
而司馬夢求正在細細思索這些對白,至於秦觀和吳從龍,那是一門心思看魚雁兒舞劍去了,正在那裡如痴如醉,吳從龍不斷的叫好,秦觀雖不作聲,那讚賞之意,卻是寫在了臉上的。
我正想將心思移到魚雁兒身上,卻看到丫環領著幾個人進來了,細看卻是李一俠、吳安國、曹友聞三位,李一俠看到我身邊的王雱,不禁微微一怔,卻不說什麼,只和吳安國、曹友聞上前來朝我施了一禮,我拉住李一俠的手,向王雱介紹道:“王世兄,這位是在下的好友,李一俠;這兩位是我大宋的俊秀之士,吳安國、曹友聞……”又向他們三位道:“這一位,是天子近臣,天章閣待制兼侍講王雱王大人。”
吳安國和曹友聞本不知道坐在我身邊的人是誰,一聽竟然是王雱,無不一怔,連忙說許多客套話,又細細打量王雱一番,方各自坐了。司馬夢求低聲向李一俠說些什麼,李一俠不住的點頭,又偷偷朝這邊看,又偶爾看了看秦觀幾眼。顯是司馬夢求正把一些事情告訴李一俠。
待到魚雁兒一支舞終了,李一俠便上來對我說道:“子明公,天色已晚,須當回莊,只恐還有些事待子明公作主。”
我知王雱在此,必不得痛快,而李一俠肯定也有事要和我們謀劃,便點了點頭。先向那邊輕撫欄杆,在公孫臺上休息的魚雁兒遙遙拱手為禮,才對楚雲兒說道:“今日得見芳容,驚為天人。只恨俗務纏身,不能久晤,就此告辭。改日必當再來拜訪。”又向王雱道:“王世兄,今日就此告辭,他日再謁府上拜訪。”
便有司馬夢求留下纏金,眾人告辭回府。
李一俠坐上我的馬車,待石福揚鞭之後,便衝我說道:“子明公,今日之事,有欠考慮。”
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方出得樞密院,便往這種風月之所,倘若御史知道,也是一樁風流罪過。子明公倒不要緊,那司馬夢求三人方得聖眷,皇上知道,不免心裡存了個輕佻的印象,此為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