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性情特殊的腓腓,便是元樂。
“廢話,我們師尊一直是這八荒四海最俊的神仙。”元樂吃飽喝足,腆著個雪白的大肚子躺倒在一邊曬太陽,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圍著身子團了一圈,卻是真的團成了團球。
我也躺下來,望著高高的雲海,叼著口中的合歡草呼溜溜地轉。
其實吧,說句地道話,對雷劫這個東西,我到底是有些害怕的。
我們現在身處的是棲梓山復峰濁漣山頂,是我在棲梓山這麼多年尋出的最清淨又最舒服的地兒,也是我最愛來的地方。師父已經答應我,待我飛昇了神君,便將這濁漣山劃給我。棲梓主峰靜佇不遠仙氣繚繞,青天近在眼前。悠悠山風拂過,我幾乎就要沉沉睡去,只覺時間似乎也加快了流逝,春風秋月,夏花冬霜,流淌,流淌。
神仙同凡人不一樣,我們的生命太漫長,時間就成了種可有可無有時反而累贅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我還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整個身體昏昏沉沉就要睡著了,旁的元樂冷不丁卻冒出一句。
“喂,死魚,有人來了哦。”
瞌睡蟲一下就被驚走了,我睜開眼來。
這元樂啊,雖說沒個腓腓該有的乖巧,到底也是有上古血脈的神獸,那一雙尖兒一塊肉鼻卻也真不是蓋的,百里之內的動靜它都能知曉。
片刻後我也察覺到一股仙澤,向那個方位看去,只見一白衣女神仙的身姿緩緩出現在視野裡。那女仙白衣如雪,雲發如墨,兩條娥眉彎彎,一雙杏眸含著柔軟的笑意,像只靈巧的鹿兒。“紀虞。”見著我,她朝我招招手,笑得漂亮又明媚。
我亦回她一笑,心中暖暖,“靜初,真是好久不見。”
這靜初的孃親是與師父義結金蘭的兄妹,她長我七千歲。她的孃親是位極其不靠譜足不落地的美人,而她族中又不太平,是以過去曾將靜初寄養在這棲梓山九千多年,與我很是投緣,確然是我這一生最為珍視的女子。
一萬年前某日我與她攀在崖上採一株蓅憂草,她失手落入水中,那時候正直澇戊年,四海八荒都是水澇氾濫。加之靜初又是隻純血精衛,須知精衛的始祖便是被水溺死,精衛這一族總是十分畏水的,只要遇水連法術也使不上。見她在河中沉浮,嗆了好幾口水,我便也跳進水中。現在想來,那番卻也是太驚險了些,會泅水是一回事,會在洪水裡泅水是另一回事,會在洪水裡邊泅水邊救人又是天差地別的一件事!當時只覺頭腦一熱便放了攀巖的手腳,卻也是太魯莽了。我奮力向她靠近,讓她扶住了我,可惜我那時還無法帶著一個人使用飛天術,試了幾次無果就只能順水漂流,折騰到月上中天才終於漂上了某一仙山沙岸。
那天我們筋疲力盡地癱在灘岸上,望著空中一輪巨大的白月大笑大罵。我偶然側過頭去看到她乾淨的側臉在月色下溫潤如玉,便在心中暗暗發誓:雖然老天這傢伙極其不靠譜,但我仍向您老人家獻上真心的誓言,願我棲梓山紀虞,與蓉煉谷靜初的情誼,長長久久,永不將卿傷害,永不將卿背叛,永不將卿拋離。
靜初這女仙,卻也真是有番好命數,出生即是位神女,連萬年劫也避過了。與我們這類需得修煉五萬年才能飛昇神君的小仙卻是不能比的。又說她那位不靠譜的孃親,卻也沒有真的不靠譜到離譜的境界,對這獨女還是很關心的。為了女兒飛昇上仙作準備,八百年前狠心讓女兒歷了第一遭紅塵劫,聽說這次她剛剛歷過她的第二次紅塵劫歸位。
靜初走到我身邊坐下,也隨手摘了根合歡草叼在嘴裡。同我一同望著九天雲海,眼神悠遠。
“聽說你要歷天劫了,之後你便成了神君,再與我打架也不會總被揍了。”她說。
“那也要不灰飛煙滅才好。”我謙虛道,雙手枕頭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