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州戰役的後半段開始隨軍出征,又離開了杭州兩個多月,如今回來的時間還不長,這幾日都是在宮中居住,對杭州城裡的近況也不甚瞭然。
今天出行的時候,他原本還以為要坐自己的轎子,不過錢弘佐特命他一同隨輦,讓他略微有些詫異。或許是離別將近,或許是父王已經察覺到,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自己了,所以有些悲慼吧。
巨輦當中,錢弘佐坐在一側,身邊是仰妃端著汗巾茶水伺候,錢惟昱橫坐在下手默然不語,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安慰父王,但是臨到頭來卻不知道怎麼說,平時的口才便捷似乎都消失了一般。
不過,換了任何人,也許都是這般吧。有道是父母在,不遠遊,自己的父王已經沒多少壽命了,自己卻不得不離開故國,不能送父王最後一程。為人子者,大不孝莫過於此啊。
巨輦內部頗為寬敞,坐了3個人還是很空曠。沉寂了片刻,錢弘佐示意仰妃打起了左邊的轎簾,望著垂楊處處的湖岸,還有湖面上團團簇擁的荷葉,吸了一下鼻翼,似乎是在感受西湖的氣息。
“一年了,只有去年秋天和前陣子開春的時候出來過。也許,這是寡人最後一次看西湖了吧。”
“父王……”
“不必說了,知道你要說什麼。”錢弘佐略略揮了揮手,制止了錢惟昱繼續說下去,不料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氣息不調,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仰妃趕緊拿汗巾捂住,咳完的時候汗巾裡儼然已經有不少血絲,“將來的事情,隆道會安排好的,父王也不怕對不起列祖列宗的基業。今天不說這些了,父王命人在葛嶺置下筵席,為你送行。數年之內,想來你也是見不到西湖風景了,今日就權當別過吧。”
一行人馬從清波門沿著西湖東面的堤道一路北行,走了約摸5里路,到了寶石山下後再轉向西面,沿著西湖北岸繼續前行。五代時候,杭州城只在西湖東面,湖北岸已經是城外山野之地了,除了一些僧人佔山建寺以外,只有一些招呼遊人的酒家店肆和種茶種蓮的莊園人家。
錢惟昱兩世為人,卻恍然發現,原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還是第一次遊湖至此呢。吳越王宮在城南,城南的萬松嶺南屏山等處他日常也是去得便給。而湖北面那些前世常來的遊覽所在,這輩子卻是或因為事務繁忙、身在外地,抑或是雖然身在杭州,然父王病重,需要時時進孝不好出門遊玩,至今還未來過。
白堤,斷橋,這些唐人時候就有的古蹟,如今還顯得簇新如洗,斷橋橋欄上纏繞的苔痕,讓堤岸與湖光山色融為一體,渾然沒有人造物嵌入天然之中的突兀。至於蘇堤,如今還不存在,裡外西湖渾然融為一體,讓白堤一端的孤山顯得更為孑然獨立,古樸天成。
錢惟昱正在貪看穿越千年的隔世美景,轎子卻在斷橋這邊折往葛嶺山路上去了。山道艱難,那石階都是山上寺廟的僧眾在建寺的時候一點一點開鑿石砌出來的,不過巨輦有十幾人抬著,倒也上下自如,不覺顛簸。上了山後,林木愈是茂盛蔭涼,渾不似7月餘暑,倒真是“城市尚餘三伏熱,秋光線倒也人家”了。
上了葛嶺,在抱朴院附近已經有打前站的擇地鋪開了席面,擺上了桌案杌子、毛氈地毯。錢弘佐在仰妃和錢惟昱的摻扶下踏出轎簾,馬上有親從都的侍衛上前穩住身形,把錢弘佐摻到主座上。
仰妃掛上面紗坐在錢弘佐身側服侍,下面左首上席面便是錢惟昱,右手上則是錢弘、錢弘等於錢弘佐同輩的宗室中人。錢惟昱身邊的,則是一些內牙軍的將校和個別大臣。總的來說,今天只是給錢惟昱送行,不是朝會,列席的不過二十餘人,一半多是宗室,還有幾個有著使相頭銜的重臣。
錢弘佐因為身體的原因,這年來飲食頗受制約,面前不過冰片蟲草鴨、雪梨雪蛤羹、竹蓀五味鴿等幾味潤肺溫涼的葷腥,其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