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毓衍微微頷首,又繞回了河邊。
衙門的人都不在了,圍觀的百姓自然也散了。
河岸邊,只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盤腿而坐,靜靜看著河邊,眉宇之間透了幾分憂鬱。
聽見腳步聲,書生半抬起頭來,看著陸毓衍道:“你也來拜別七老爺?”
話一出口,他突然意識到陸毓衍的衣著裝扮皆富貴,不是需要單老七資助的窮書生,他尷尬地笑了笑:“抱歉,是我眼拙了。”
陸毓衍道:“我只覺得可惜。我的小廝昨夜被醉酒的單老七撞到,若他拉著單老七說道一番,甚至爭吵一場,也許單老七就不會走到這河邊,以至於落水了。”
書生挑眉,大抵是沒有聽過這樣的歪理,他失笑著搖了搖頭:“我也覺得可惜,他分明說了昨日再醉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是說他生無可戀,一心求死了,還是他想要重新振作,不再用黃湯來逃避痛苦?
陸毓衍直截了當問了。
那書生嘆息,道:“他想要重新站起來。”
書生姓杜,家境窮苦,全靠單老七資助才能繼續求學。
杜生與單家女兒情投意合,一年多前,他得中秀才,求單老七應允婚事。
單老七要添一個秀才女婿,笑歪著嘴同意了,卻沒想到,後來會出那樣的變故。
這一年裡,杜生一直在開解單老七,收效甚微,他也沒有放棄。
三天前是單姑娘的忌日,杜生又好好與單老七說道了一番。
“第二天天亮,他來找我,說姐兒給他託夢了,讓他別在渾渾噩噩過下去,他這個樣子,他們三人在地底下看著,真是難受極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府衙
勤奮、努力的單老七一直都是妻兒心中頂天立地的厲害人,突然得了女兒這麼一句話,單老七醒了。
他不想讓他們失望。
單老七從前教子極嚴,兒子十四五歲了,一滴酒都沒讓碰過,單老七總與他說,等他說了親要娶媳婦了,他們父子不醉不休。
如今已經沒有那一刻的,單老七選擇在兒子忌日裡再飲一次酒。
一來他們父子兩人也碰過杯了,二來他往後就再也不沾酒,從頭再拼一把。
可偏偏就是這最後一杯酒,讓單老七命喪於此。
這大概是天意吧。
從河邊到應天府衙並不遠。
陳如師得了訊息,帶著手下眾人一併迎了出來,態度熱烈且恭維。
有那麼一瞬,謝箏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站在這裡的並非是年輕的陸毓衍,而是為官多年、身居要職的陸培元。
“昨夜歇得如何?陸巡按舟車勞頓,昨日不敢去打攪。”陳如師堆著笑道。
“陳大人客氣。”陸毓衍一面說,一面隨著陳如師往裡走,到了大堂外,他頓住了腳步,問道,“早上抬回來的單老七呢?”
陳如師的額頭青筋直跳,心裡暗暗叫苦。
大清早的事情,果然沒有瞞過陸毓衍,而且這陸巡按動作還真快,轉頭就曉得那醉漢身份了。
如今精明,該說虎父無犬子,還是他這一回要倒大黴了?
陸毓衍作為巡按來到應天,陳如師自然是把來龍去脈打聽得清清楚楚了,知道他不僅在京裡斷了幾個案子,放外差的緣由只怕還是為了鎮江知府謝慕錦一家的死。
謝家案子是陳如師判的,人證物證俱在,可以說是簡單清楚。
只要陸毓衍別雞蛋裡頭挑骨頭,陳如師自認還是可以應付的。
他清了清嗓子,道:“單老七是孤家寡人,妻兒都沒了,他在落魄前名聲很是不錯,我和幾位大人正在商議,官府出面替他收殮入葬。一口薄棺一塊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