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糧餉冊子,外面忽然一陣狂風,窗上被雪粒子打得叮叮直響,他開了門,看見鐵勇男派給他的衛兵小六子果然還站在風雪裡呢。
“進屋來吧,外面下著大雪,巡營的不會過來了。”
小六子也是實在冷得慌,想了想進了屋,書吏的這間屋子不小,但都被大大小小的櫃子占上了,只有中間擺了兩張桌子,桌子中間點了兩個火盆,比外面到底是暖和,可也沒暖到哪裡去。
“今年雪下得早,這才剛進十月啊,你別看這雪下得大,且站不住呢,就是等下沉大人回家要受罪了,這雪停了比下雪的時候冷,日頭一曬上面的雪一化,冷風一吹再凍上了,路上也滑得很。”
“這遼東的冬天,真的比京城冷多了。”沉思齊攏了攏衣裳,他身上穿的棉褲棉袍,又披了件留著三寸長毛的羊羔皮外面罩了多羅呢的斗篷還是覺得冷,在京裡的時候,臘月天也就是這一身。
“您啊,還沒去過黑龍江呢,那才叫冷呢,聽說啊在外面撒尿,尿一會兒都要換地方,那尿還沒落地呢,就能凍成冰。”
“你去過?”
“沒有,我聽販皮貨的人說的,那邊的?子皮好,將軍留了一車,給我們這群衛隊的兄弟一人做了一雙皮靴子。”小六子指了指腳上的皮靴子,“你們京裡的人啊,都說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鹿茸角,我們都說是人參貂皮烏拉草,我靴子裡墊的就是烏拉草的鞋墊子,越走越暖,大人不嫌棄趕明我給大人輾一雙。”
小六子年紀不大,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直轉,他是鐵勇男的人,自然覺得跟沉思齊不外道,再說出來進去的跟著沉思齊這麼長時間了,也知道這是什麼樣的人,雖說是京裡的侯門少爺,人卻是個好脾氣的,見誰都是笑,都說他跟蘆花案有牽連,小六子出來進去的,聽鐵勇男和沉思齊說話,知道他是替人頂罪的,對他更是佩服。
“不敢勞煩。”沉思齊笑笑,他摸摸懷裡,找出來幾塊糖,“這是內人照著方子做的,說是給將軍家的鐵蛋吃,我摸了幾塊,咱倆分著吃。”沉思齊說起來年紀也不大,從小也是零食養著的,見了自己家做的花生粘也饞得慌。這糖也就是咱們這邊有,韃子和蒙古那邊缺糖。”
小六子接過糖,舔了舔,“好糖。”
沉思齊一邊吃糖一邊翻著糧餉冊子,“小六子啊,這卯字營是怎麼回事?兩千人的編制,領了糧餉,衣被,卻沒有領火器……只有刀槍……”這在現在的大齊朝,尤其是遼東前線,是不可想像的。
小六子一聽就笑了,“大人您果然不是在軍中呆過的,這卯字營啊,哪個軍裡都有,人稱無此營的就是了,是專用來領空餉的,上至兵部尚書,下至把總、千戶,都知道派兵的時候千萬不能派卯字營,那是逼人上吊呢,這事除了你也就是聖上不知道罷了。”
“空餉?”
“大人,您不是外人,我也不避諱著您,這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光是朝廷上花的銀子都跟流水一樣,像是將軍這樣的大人自然是有肉吃,我們這樣的小兵也有湯喝,更不用說這兩國如今僵持著,可是兩地的百姓得吃得穿啊,如今這河水封了凍,巡河計程車兵得了點小錢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兩邊的百姓偷偷的以物易物,啥東西都能互販,大販子都是走了兩邊軍中將軍的路子,別的不用說,就說這糖吧,光看市價,咱們這兒是二錢銀子一斤,過了河就是二兩銀子一斤了,您說大販子能賺多少?這軍中啊,把總、千戶的手底下都有幾個商隊,更不用說像是參將、將軍了,一年光是從這販子身上得的銀子,少說也要幾萬兩,不然這冰敬、炭敬從哪出?”
沉思齊聽著點頭,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從來都不敢想的問題,如果韃子被平定了,遼東無戰事,最不高興的除了韃子之外,還有誰?
這軍中是有內鬼,還是軍中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