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看我一眼,無奈一笑,點點頭道,“沒想我這女兒還是個情種,對那戲子動了真情……要是早先,說不準爹就準了你們的事情。可是現在,青雲幫在上海被黑花幫踩在了腳底下,現任官員跟黑幫主是一丘之貉,一心想擠掉我們青雲幫。投靠段家是我們唯一的出路,何況那段景文一表人才,爹也放心把你交給他。……心詠,你這麼聰明你應該知道,你是上海第一名媛,我鬱金的女兒,從出生起就沒受過苦,你需要的是一個能給你一生富貴榮華的男人,就算你再喜歡那個戲子,也只是過眼雲煙罷了。”
果然,所有人都不看好我跟尹玉堂。想起他方才映在窗前的俊美身影,我一時無語。
金爺頓了頓,又道,“爹爹答應你,我會盡力保他周全——只是,廉頗老矣,有些事,爹爹也不敢打包票了。”
我聽出最後一句話裡有弦外之音,忙接著道,“爹爹,您是見過世面的人,看人應該也有幾分準頭。您應該知道有些人不是池中之物,又怎麼會甘心屈居人下?杜……”
杜辰徵的名字還沒說出口,爹爹已經給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他看了看窗外,嘆了一聲,說,“時候不早了,心詠你回去歇吧。爹爹老了,很多事也不願再多想,只求保持現狀就好。”
我看了眼窗外,有一些青雲幫的保鏢來來往往,也許他們是杜辰徵的人吧。看來爹爹對他已經早有忌憚,怪不得杜辰徵也不怎麼把我這個大小姐放在眼裡。我站起身,轉身剛想離開,想了想,回頭又道,“爹,幫裡的事您就別操心了。我會盡快接近段景文,解決眼前這個難題。日後,幫裡的事我也會多花些心思去了解,畢竟,求人不如求己嘛。”說到這裡,我調皮一笑。爹爹也莞爾,又囑咐道,“求人不如求己,可也要知己知彼。段家幾代的資料都給你預備好了,就擱在你房間的桌子上。段家老爺子可不是白給的,記得萬事小心。”
我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房門。
此時天已矇矇亮,我卻一點倦意也無。走在那條碎石子堆砌的小路上,突如其來地又想到杜辰徵。
想起他剛才扶住我時手掌的溫度,以及他在星空下熠熠生輝的雙眸。
為什麼每次想起他,都會有一種慌亂的感覺?每一次想起那個荒唐的夜晚,我都會臉上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又是為什麼,當他說他可以當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時候,我又會覺得有一點傷心呢?
四.{詩賦欲麗}
此時天已大亮,我從桌子旁站起身,抻了個懶腰,瞥一眼妝臺前的鏡子,果然裡面出現了只熊貓。我爬到床上,腦子裡卻還在轉,一時間也睡不著。昨夜熬通宵把段家的資料看完,得知段老爺子家學淵源,本身也是國學大師,給政府上文書都是用駢文寫的。現在有那麼多名門閨秀想嫁入段家,要從她們中間脫穎而出,我想我首先要討得段老爺子的歡心。好在我在現代的時候主修古代文學,應該能跟他有些共同語言。
只是讓我想不通的是,段景文為何會跟尹玉堂長得那麼像呢?若不是段景文自稱是獨子,我還真以為他倆是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呢……我閉上眼睛,腦中漸漸混亂起來,一會兒想起尹玉堂俊俏的臉,一會兒又想到杜辰徵那雙笑起來彎彎如月的眼睛……緊接著又想到在現代上古文課時的情景,教授在講臺上念道,“奏議宜雅,書論宜理,詩賦欲麗……”
頭好熱,眼睛也好熱,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我口渴難忍,奮力掙開眼睛,嗓子卻緊得發不出聲音來……就在這時,卻有人伸手扶起我,遞給我一杯清水。
我急忙捧著喝了,喉嚨這才好受了些,此時方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都倚在那人的臂彎裡。一個熟悉的男聲自上方傳來,他說,“你再忍忍,一會藥就煎好了。”
我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