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將我撈在懷裡。
他高出我許多,身上有我熟悉的古龍水的香味,掌心很暖,在這寂靜夜裡有些令人暈眩。我抬頭,正對上杜辰徵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深深的,涼涼的。杜辰徵將我的身體扶正,卻沒有要鬆開我的意思,只是低下頭,在我耳邊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身上怎麼這樣涼?南京的夜,比上海要冷些的。”
我心裡沒來由微微一震,似乎那種面對他無限慌亂的感覺又回來了,急忙掙開他,頓了頓,說,“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杜辰徵只是垂下頭來看我,說,“金爺正在前堂等你。”
“哦。”我應了一聲,繞過他往月牙門的方向走去。原來他剛剛才見過我爹。
高跟鞋在小路上踏出篤篤的聲音。走出幾步,我停下來,回頭只見他還保持著同樣地姿勢站在原地。
我叫他一聲,“杜辰徵。”
他一愣,轉過身來看我,眼神裡有幾許疑惑。一張英俊臉龐在夜色下稜角分明,卻又多了幾分柔美。
我咬了咬嘴唇,說,“你以後不要再設計我。也不要妄想可以控制我……”我垂頭看著地面,說,“我知道,有些事發生了就無法改變,我也知道身為青雲幫鬱金爺的女兒,我不能只顧著自己。——可是,我絕不會放棄追逐自己的幸福。”
說完,我轉身走向月牙門,小院裡花木扶疏,夾雜著青草味的花香沖淡了他身上古龍水的香味。迷茫過,也失落過,我想我此時終於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麼。
我要盡我應盡的責任,追我應得的幸福。……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跟尹玉堂是可以幸福的。我可以跟著他吃苦,我可以為他放棄榮華富貴,即使風餐露宿也無所謂。
我只要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三.{上海之王}
推開房門,一個精瘦矍鑠的中年人正在沏茶。身穿一身金色對襟長袍,眼角的紋路里都是歲月沉澱出的精明和疲憊,頭髮有些花白,比起我上次見他的時候,似是蒼老了一些。
人稱鬱金爺的青雲幫幫主,上海黑幫的無冕之王,曾經翻雲覆雨的風雲人物,若是早了二十年,會是何等的風華?——可是如今,到底是歲月不饒人。
我頓了頓,許是佔用了鬱心詠的身體便也繼承了她的情感,心裡竟真對這個老人有關切,不是裝出來的,我怔了怔,脫口而出地說,“爹……您怎麼好像憔悴了許多?”
他回身看見我,慈愛地笑笑,說,“心詠,你來了。”說著示意我坐到茶桌前,遞我一杯剛沏的茶,道,“雨前龍井,你愛喝的。”我依言飲了,果然茶香清透。我放下茶杯,金爺又幫我滿上,道,“幾日不見,你的性子倒似是穩重了許多。”
我捏著茶杯輕輕轉著,沉默片刻,說,“爹,叫我來有什麼事?您直說吧。”
金爺看了看我,道,“我娶麗莎的事,我知道你很不高興。可是事以至此,也沒的回頭了。你是我的獨女,從前我打天下是為你,以後的江山也都會是你的。就不要再跟我慪氣了,好不好?”
許是金爺說這番話的口吻很像我遠在現代的父親,又或許我身體裡留著他的血液,這種血緣讓我輕易就消除了那種疏離,我嘆了口氣,說,“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氣的。女大不中留,我日後總是會嫁人。到時候能有人陪著爹爹,也總是好的。”
爹爹怔了怔,隨即拍拍我的手背,道,“你啊,倒是比過去乖巧多了。其實,之前那個戲子的事……也是爹做的過分了些。”
提到尹玉堂,我心中五味雜陳,道,“爹,現在尹玉堂就在西廂。您能不能答應我,假如我嫁給段景文,為我們鬱家排憂解難,您就保他平安無事?——只要他好好的,我心裡就能有希望,也許日後,總有一天我能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