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是勳一邊點頭,這拔奇分裂高句麗,想要依附平州,借兵奪位的訊息,他自然是聽說過的。目前平州才剛把情況傳回許都,估計朝廷為此還要有好一番爭論。是勳本人的主張,是可以收留拔奇,但不宜妄開邊釁,討伐伊夷模。終究平州才定數年,實力還不夠強,打高句麗並無太大勝算——他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寫信向曹操稟報過了。
就聽柳毅說,高句麗二王既然爭位,就暫且不敢再發兵來侵擾漢地啦。甚至伊夷模還遣使樂浪。卑辭獻禮。希望柳毅能夠支援自己。所以邊患目前是沒有的,但山深林密,郡內確實有不少的盜賊,還有一些地方豪門不聽約束,自己打算花費兩到三年的時間,將之逐一敉平。
是勳略一沉吟,即對柳毅說:“所從者足否?若有盜賊夜襲,吾等恐不免矣。”柳毅趕緊拍胸脯擔保。說我也已經鎮守樂浪好幾年了,這要是就在朝鮮城邊上還有盜賊,您直接上奏朝廷,罷免我就是——請放寬心吧。
可是是勳貌似還是有點兒不大放心,再度關照:“今奉尊長至此,乃不得不多慮也,子剛勿罪。即入朝鮮,亦恐有人內外交通,引致盜賊,關防不可不密。”柳毅一皺眉頭。覺得這話裡有話啊,一時來不及細想。只好先答應下來:“毅必調兵護衛,使君勿憂。”
是勳點點頭,然後突然間轉換話題:“吾近日將上奏朝廷,請辭幽州刺史……”柳毅聞言,不禁吃了一驚:“為何……”就見是勳望著自己,似笑非笑,解釋道:“吾在幽,為鎮平也,今既定矣,何必久淹?”我所以受命為幽州刺史,主要是為了平滅公孫和鎮定平州,如今平州很安穩,幹嘛還要多呆呢?似乎言下之意,朝廷也足夠信任你啦,所以平州雖廣,並無內憂,你又說高句麗不足為外患,那我長久呆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接著拍了拍柳毅的肩膀,態度誠摯地說道:“子剛,前或齟齬,今如逝水,同朝為臣,你我當共扶社稷,以衛王室。言之不盡,在此酒中——”舉起酒杯來一揚,同時伸手虛點柳毅的心臟部位:“朋友相交,正不必多言,我所觀卿者,心也。”
柳毅心領神會,急忙端杯相敬,痛飲一樽。
翌日即入朝鮮,柳毅安排了衙署旁邊一座豪門院落,請是氏一行住下,並調來郡兵嚴密守備。詢問何時前往遷葬,是儀說自己旅途勞乏,要求多等一兩天,是勳自然無不允可。可是他等了整整兩日,不見老頭兒有任何舉動,便即再去探問,並且說,您要是不舒服,那就不用跟著啦,我自己單獨前往遷葬即可。是儀這才拍板:“且待明日,吾當與汝同往。”完了又補充一句:“柳府君事物倥傯,此我是氏私事,不當勞煩。”
這幾天柳毅一直圍著是勳轉,就真跟小弟似的,是儀瞧著都有點兒不大踏實。明天出城去遷葬是伊這件事兒,估計他還想跟著,你去回了他吧,終究是咱們自家事,外人還是少摻和為好。
是勳淡淡一笑:“誠如尊命。”於是自下去準備不提。翌日晨,是氏三人即帶著僕傭、親衛,並柳毅所派遣的一隊兵卒、伇夫,出了朝鮮城,渡過列水,直奔是伊的墳冢而來。
此際是伊之冢,又與昔日大不相同。柳毅特意遷民五戶,圍冢而居,一則守護,二則日夕灑掃,真是四時花果不斷、享祭常列。來至墓側,是儀在是峻的攙扶下跳下馬車,緩步而前,隨即手扶墓碑,輕輕嘆息一聲,誦唸道:“先考氏公諱伊之墓。”
隨即轉過頭來問是勳:“此碑何時所立?”
是勳聞言一愣,心說又不是我乾的,我哪兒知道啊?想起當日柳毅提到發現墓冢,再託是峻捎信給自己,乃是兩年前的事情,據說當時碑冢尚新……大致估算了一下,回答道:“建安八年。”
“既如此,”是儀一皺眉頭,“何不鐫以是姓?”話才出口,想起來氏、是二字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