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而後埋頭便開始挖坑。
“他這是想徒手挖出一個坑給那漢子?”我有些驚訝,此地冰雪凝結,冰封三尺,溼土凝了寒氣,凍得好似石頭,他這樣用小藥鏟挖,不知道要挖到何年何月。師兄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我看著有些於心不忍,跑去把自己的小藥鏟給拿了過來,又到鍾塵身邊去,和他一起挖。鍾塵的身形似乎是頓了頓,好半天才響起細細一聲“多謝姑娘”,那聲音也很快被寒風給捲走了,只剩一地的沉靜。
師兄倒是沒來干涉,只默不作聲地給我係了個厚厚的圍脖。我們兩個忙活了一整晚,才將那大漢安然下葬,我直起身的時侯,覺得眼前都在發花,而鍾塵一站起來,卻是狠狠地吐了口血,筆直地躺了下去。
這真是嚇我一跳。
正好師傅起來,我們將鍾塵給抬了回去。 師父替他診脈,連連搖頭:“長年累月的慢性毒藥……這麼小的孩子,誰下得了這麼重的手?”
那藥原本很難根治,但好在鍾塵幸運,碰上了我師父。我師父將他收留下來,讓他和庭柯一道住,每日替他熬藥。
鍾塵的身子時好時壞,他看起來總是心事重重,比師兄的話還少,可師兄都逐漸越來越不害羞,他卻依然沉默如初,我和他說過的話,十根手指加在一起都能數清,其中還包括那句“多謝姑娘”。
每日我和師兄一同背書採藥,他便坐在屋裡,不知道塗塗改改寫著什麼,有時候信使經過,他便把一大堆的信交給別人讓別人幫忙帶上,目的地似乎都是京城,這讓我們更加確定鍾塵是哪個王公貴族的兒子,這樣過去了幾個月,鍾塵的病越發穩定,同時也快到了我的生日,可在我生日的前五天,我師父忽然拉鍾塵去他房間小談了一會兒,出來便宣佈,他不要再救治鍾塵。
而鍾塵著眉頭,似乎有些疑惑,卻並沒有懇求師父。
雖然師父沒有繼續醫治他,卻也沒有趕他走。鍾塵的病情再次惡化,有一回大漠難得出了星星,證明第二日會放晴,我興高采烈地上了屋頂看星星,卻見鍾塵縮在不遠處的角落裡嘔血,紅色的一片在白雪地上各位晃眼。
他才十六歲,比我大兩歲,跟師兄同年,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要被從繁華的京師帶來荒涼的漠北,錦衣玉食化為粗茶淡飯,而身邊唯一守護他的人,也死在那個飄雪的夜晚。
這些日子以來,大漠裡雪下了又融化,融化了又下,當天夜裡大漢留在門口的血跡早已隨著淡薄的日光蒸發殆盡,他的墳墓也籠罩在飛雪之中,若非那棵柳樹,估計也是找也找不到。
我看著孤零零一人嘔血,又默不做聲將血跡擦乾淨的鐘塵,心裡難過得不得了,於是生日當天,師父問我想要什麼,我毫不猶豫地說,我要師父將鍾塵醫治好。
師父一臉錯愕,好半響才說:“只有這個不行。”
我說:“為什麼?”
師父無奈地搖頭:“為什麼要救他?”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不是師父你教我的嗎。醫者父母心,為什麼不能救他?他才十六歲,再不醫治他會死的呀。”我難過地說,“何況你看,他似乎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沒來得及做,還有那個為他而死的大漢——不知道在京師裡,有多少人為了保護他而死呢,如樣因為師父你的不救治而死亡,也太可惜了。”
師傅說:“我這是為你好。”
我莫名其妙:“跟我有什麼關係? ”
師傅說:“你決意要救他?”
“嗯!”
“好,我答應你,”師父摸了摸我的腦袋,“你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師傅都依你,但……師傅願你將來不要後悔。”
我疑惑說:“後悔?為什麼我會後悔?”
師傅沒有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