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微臣該死!”
坐在一旁的解縉老神在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卻並沒有顯露出半分幸災樂禍,只是與此同時,胡儼、黃淮的目光看過來,那目光,帶著更多的敬畏,甚至,還暗藏著幾分欣喜。
解縉也能感覺到,楊榮所表現出來的尷尬和幾分擔憂,解縉嘴角微微上揚,卻是知道,楊榮必定是在偷偷看自己的臉色,這個傢伙,素來和自己若即若離,近來和楊士奇走得很近,頗有幾分與楊士奇一道,與自己分庭抗禮之意,而現如今,卻不知他是否開始追悔了。
其實解縉心裡,最想試探的,反而是郝風樓的反應,內閣這些人,即便再如何才思敏捷,再如何深沉,終究解縉和他們都是同樣的人,既然是同類,解縉總能猜想到對方的意圖。可是對郝風樓這種異類,他的行為舉止,處事方式,卻一直讓解縉有那麼點兒一頭霧水,許多時候,甚至不太明白,這個傢伙心裡想的是什麼,也不知這傢伙,什麼時候又有什麼圖謀。
這是個讓人猜不透的傢伙,而現如今,見到了此情此景,他會怎樣想,是佩服,還是後怕,又或者,是不屑於顧,是隔岸觀火?
解縉眼角的餘光,不露聲色的在郝風樓臉掃過去,那不經意之間,雖是電光火石的片刻,他眼中的郝風樓,竟是神情恍惚。
這個傢伙,居然神情恍惚,似乎眼前的事,對他一點都不重要,思緒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天知道,這時候他腦子裡想到的是什麼。
解縉突然又那麼丁點挫敗感,他沒有等到郝風樓的憤怒,也沒有等到郝風樓那忌憚的神情,什麼都沒有,就如錦衣夜行,沒有等來別人的嫉恨、羨慕,只有萬家燈火,街上寥寥熟人匆匆而過,擦肩的時候,對方沒有正眼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分半刻。
朱棣的怒吼聲終於開始了:“楊士奇,你竟敢間我父子麼?漢王乃是朕的嫡親兒子,世子朱瞻圻乃是朕的嫡親孫兒,你想要做什麼?你想告訴朕,他們要造反,要殺自己的兄弟,要手戮自己的父親麼?你到底有什麼居心,有什麼圖謀,你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是誰?”
楊士奇心裡只是長嘆,他沒有選擇,要嘛就是知情不報,欺君罔上,要嘛就是出言彈劾,等待這暴風驟雨一般的龍顏震怒,他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十分狼狽的淚眼模糊,泣告道:“微臣不敢妄言,願以人頭作保,句句話都出自微臣本心,更無不軌之圖,許是漢王草率,被人矇在鼓裡,受奸人所惑,一切,都是這些奸佞自作主張,也未可知。只是微臣以為,事態嚴重,不可不上陳御前,孰是孰非,自有陛下聖裁。若陛下認為微臣危言聳聽,又或者有半句不實之處,微臣萬死,懇請陛下降罪,以儆效尤。”
說罷,楊士奇閉上了眼睛,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或許這時候,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本以為自己一向機智過人,這些時日,也處處佔著上風,於是不免有幾分沾沾自喜,可是沒想到,竟然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甚至可能這一次,會到危及自己身家性命的地步。
朱棣的目光,如刀鋒一般在楊士奇身上掃過,他森然笑了:“事到如今,你還在執迷不悟麼?你以為這些妖言,就可以讓父子離心背德?就可以讓朕,疑心自己的兒子。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他是朕的兒子,是朕的骨肉至親啊,你……你……”
楊士奇沒有再申辯了,骨肉至親四個字,其實就已經一切明瞭,他完了。
朱棣咬牙切齒的道:“傳旨,拿問楊士奇,下詔獄候審……日後再有此等叵測言辭,亦是同罪!”
楊士奇臉色蠟黃,只得頓首,道:“微臣謝恩。”說罷,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失魂落魄的告退而出。
在閣外,已有幾個大漢將軍,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