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去告訴他說,她已經花光了她的丈夫給她留下的一筆數目可觀的錢。大概他們已經瞧不起她了;現在像叫化子一樣,不是更讓他們瞧不起嗎!這樣考慮的結果,就是這位牧師的媳婦決不能讓她公公知道了她目前的狀況。
她對同她丈夫的父親通訊感到猶豫,心想這種猶豫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就會減弱;可是她對於自己的父母剛好相反。她結婚以後,回到父母家裡住了幾天,接著就離開了,給他們留下的印象是她最終找她丈夫去了;從那時到現在,她從來沒有動搖自己等丈夫回來的信心,在無望中生出希望,她的丈夫到巴西去只是短暫的,此後她就會回來接她,或者寫信讓她去找他;總之,他們不久就會向他們的家庭和世界表現出和好如初的情形。她至今仍然抱有這個希望。她的父母用這次露臉的婚姻掩蓋他們第一次的失敗以後,再讓她的父母知道她是一個棄婦,知道她接濟了他們之後,現在全靠她自己的雙手謀生,這的確太讓人難堪了。
她又想起了那一副珠寶。克萊爾把它們存在哪兒,她並不知道,這無關緊要,即使在她的手裡,她也只能使用它們,而不能變賣它們。即便它們完全屬她所有,她用實質上根本就不屬於她的名份去擁有它們,這也未免太卑鄙了。
與此同時,她丈夫的日子也決不是沒有遭受磨難。就在此時,他在靠近巴西的克里提巴的粘土地裡,淋了幾場雷雨,加上受了許多其它的苦難,病倒了,發著高燒,同時和他一起受難的還有許多其他英國農場主和農業工人,他們也都是因為巴西政府的種種許諾被哄騙到這兒來的。他們依據了那種毫無根據的假設,既然在英國的高原上耕田種地,身體能夠抵擋住所有的天氣時令,自然也能同樣抵擋巴西平原上的氣候,卻不知道英國的天氣是他們生來就習慣了的天氣,而巴西的氣候卻是他們突然遭遇的氣候。
我們還是回來敘述苔絲的故事吧。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用完了最後的一個金幣,也沒有另外的金幣來填補這些金幣的空位,而且因為季節的關係,她也發現要找到一個工作極其地困難。她並不知道在生活的任何領域裡,有智力、有體力、又健康、又肯幹的人總是缺少的,因此她並沒有想到去找一個室內的工作;她害怕城鎮,害怕大戶人家,害怕有錢的和世故的人,害怕除農村以外所有的人。黑色的憂患①是從上流社會來的。那個社會,也許比她根據自己一點兒經驗所以為的那樣要好一些。但是她沒有這方面的證明,因此在這種情形下,她的本能就是避免接觸這個社會。
①黑色的憂患(Black care),見羅馬詩人賀拉斯《頌歌》第三章第一節第四十行。
布萊底港以西有一些小奶牛場,在春天和夏天,苔絲在那兒做過臨時擠奶女工,而現在這些奶牛場已經不需要人手了。到泰波塞斯去,要是奶牛場老闆僅僅出於同情,大概也不會不給她一個位置;從前在那兒的生活雖然舒服,但是她不能回去了。現在和過去倒了過來,這太不能令人忍受了;她要是回去,也許會引來對她所崇拜的丈夫的責備。她無法忍受他們的同情,更不願看見他們在那兒相互低聲耳語,議論她的奇怪處境;只要他們能夠把知道的她的事情藏在心裡,她差不多還是可以面對那兒熟悉她環境的每一個人。正是他們在背後對她的相互議論,使她這個敏感的人退縮了。苔絲無法解釋這中間的差異,但是知道她感覺到了這一點。
現在,她正在向本都中部一個高地農場走去。她收到瑪麗安寫給她的一封信,那封信幾經輾轉才送到她的手上,推薦她到那個農場去。瑪麗安不知道怎麼知道了她已經同丈夫分居了——大概是從伊茨·休特那兒聽說的——這個好心的喝上了酒的姑娘,以為苔絲陷入了困境,就急忙寫信給她從前的這位老朋友,告訴她的老朋友,說她離開奶牛場後就到了這個高原農場上,如果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