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專注於手中頁櫝,眼光未曾移過半厘。待小童破門而入跪於身前約摸一柱香後,方才抬了抬眉,放下典籍,露出一張道骨仙風之面,鶴髮童顏,難辨年齡。
“何事慌張?”聲似醇酒,涓涓潺潺。
“弟子於屋外林中發現了這小娃娃,懇請師傅救他性命。”小童見那嬰孩氣息漸弱,感同身受般唇色發青,面上泛起一層揪心之苦。
老神仙手中一串珠,平心靜氣粒粒捻過,“這卻不是什麼小娃娃,乃是佛祖座前一瓣蓮,誤入了因果轉世輪盤,接引燈滅,由是,方從光的間隙裡錯落在我三島十洲上。其元神本該冥滅,若挽其魂魄……洛霖,你慈悲世間萬物,須知萬物皆有其自然之法,機緣乃天定,逆之必起孽。”
“師傅,若能留得她一縷元魂,弟子願擔這反噬之果。”小童清水目翦翦,磐石不可轉。
老神仙閉眼嘆息。
碎瓣流光似折墜,散落萬年猶未覺。
萬年,女孩兒長成了婷婷少女,小童變作了毓秀少年郎。
江南生梓木,灼灼孕芳華。他喚她——梓芬。
天元八萬六千年,三島十洲玄靈鬥姆元君圓寂,遺座下兩弟子,大弟子司水,末弟子掌花。水神洛霖君,翩躚驚鴻貌,憫然天下心,六界皆知。花神梓芬,外界有傳其天人容顏,然避世清冷,性情寡淡,無人有緣得見。
世上萬般故事,無非生、離、死、別。世人諸多牽扯,無非愛、恨、情、仇。
緣何愛?因何恨?
人皆道:最是怕情深緣淺、有緣無份。
殊不知,情淺緣深、糾纏折磨方為魔魘。
天元十一萬八千四百年,天界太子一日夢入太虛境,見縹緲蓮池畔,一女子行路杳香,步搖生花,回眸一瞬,天地失色,驚為天人,遂陡生愛慕之情誼,誓言上天入地定要覓得此女。
一日天界太子偶入俗世凡塵中,正是二十四節氣立春時分,途經一方小園,聞有絲竹悠然傳來,雖是春寒料峭時,然此園中百花已有復甦之意,當下生出些興致,停步入園。
園中桃樹下,三兩樂人絲竹伴奏,一生一旦兩個伶人水袖翻飛,唱腔氣無煙火,潑潑灑灑得滿園春情盪漾,正是“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然,縱是桃豔曲綿,也比不過這戲園一隅裡默默佇立的一個嫋嫋身姿,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下凡布花的花神梓芬,為那戲文所引,停下腳步在此仔細聆聽。
小生唱道:“恰好在花園內,折取垂柳半枝。小姐,你既淹通詩書,何不作詩一首以賞此柳枝乎?”
花旦菱花半掩面:“那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一生一旦眼光膠著纏綿。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太子乍見夢中人,喜悲交加,喜的是佳人乃非子虛烏有,且是神仙一族,悲的是佳人竟是六界素傳的冷清寡歡之花神,若想摘得芳心,恐是不易。
戲園中崑曲繾綣,唱詞漣漣仍在續,一眾唱戲的凡人卻不知曉一段嚦嚦鶯歌聲竟成全了一樁神仙的繾綣姻緣。
第二日,天界設席宴諸仙,天上地下所有神仙均被邀在列,花神自然也不例外。
席間,竟搭了戲臺子,仿那凡人唱起了戲,眾神甚覺新奇,均停了交談闊論,屏神聆聽。音起曲開,臺下花神略覺些許耳熟,細細一品,竟是昨日在凡間聽到的曲子,不免有些好奇,抬頭一看,正對上臺上人一雙吊梢含情目。
正是綵衣娛佳人,天界太子見花神歡喜聽那凡間的崑曲,便連夜學了來,盼得曲詞傳情得佳人垂顧。
曲調宛轉間,有道:“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