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只能和那張臉一樣死瞪著他,想用眼神去提醒他。
但這舉動卻叫他誤會了。
他朝我笑了笑,像是以往我試圖佔他便宜,卻被他輕易看出時那樣。隨後帶著種見慣不怪的神情,一邊繼續用胳膊肘壓著我的身體,一邊騰出一手在髮髻上輕輕一捻,捻下頭髮絲般粗細一根銀針,不等我反應過來,倏地往我左手虎口處紮了進去。
這一紮扎得我差點從床上直跳起來。
誰能想到呢,這麼細一根針,虎口也不是人身體上多敏感的一個部位。可偏偏被他這麼輕輕一紮,就像被一把剛在火上烤過的錐子狠狠給錐了一下,簡直是戳到心尖的痛。
但說也奇怪。
痛過之後,沒等我眼睛裡飈出來的淚花散開,身體的顫抖突然就停止了。
緊跟著,我感到後背和肋骨那幾個受傷最嚴重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隱隱似乎像是自己的血和肉,一股一股地互相推來擠去,由此擴散出一熱烘烘的感覺,雖然燒得身體難受,但沒過多久,竟令渾身上下折磨了我整整四天的疼痛一下子減輕了。
卻也像一下子散去我全身力量一樣,讓我一下子癱倒在床上動彈不得。
“虎口生陽,以合谷最盛,貫通則陽氣可通達百穴。我先用這法子衝去你身體裡這股子被浸淫數日的陰氣,再放去你五臟受損後積壓塞阻的淤血,此後才能依著徐醫師的法子為姑娘止痛整骨。此種方法遠不如徐醫師那樣溫和,但若想盡早治癒,還請姑娘多加忍耐。”
說完,沒等我緩過勁來,他一把拔出我虎口裡那根銀針反手朝後一揮,像是後腦勺生了眼似的,不偏不倚就將它刺進了身後那張臉的腦門中間。
登時那張臉轟地燒灼了起來。
由兩眼和口鼻裡燒出一團團藍熒熒的火,燒得它倏地從帳簾上跳起,痛苦之極地縮起了舌頭嘶嘶哀哭。卻偏偏不知哪裡來的惡膽,被燒成這副模樣仍還不肯離去,反而以更為憤怒之姿朝狐狸飛撲過去,繞在他身旁呼呼飛轉,彷彿要以身上之火與他同歸於盡。
許是因此影響了狐狸的視線,在耐著性子等它轉了兩三圈後,他伸手一把將這東西抓進手裡,輕輕一捏,眨眼間就將這顆熊熊燃燒的頭顱捏成了一團紛揚而散的黑灰。
果然他早就知道這東西在他身後了
偏要故意裝作不知,臨到緊要關頭才瀟灑無比一把將之掐滅,正所謂江山易改狐性難移,替人治病都不忘記要耍一把帥。
可嘆那顆頭顱,想來是新近死去不久的冤魂,也不知活著時遭了什麼罪,死後只剩一顆頭顱,本對妖物懵懂無知,又被一腔怨氣衝昏了頭腦,所以完全沒看出來自己在跟什麼打交道。否則,早就該在狐狸故意視而不見的時候逃之夭夭了,偏偏自己作死,留在這裡被他一把掐得灰飛煙滅。
大約也是該要遭這死劫,這種東西今天不借著狐狸的手滅掉,以後吸足了陰氣成了氣候,不知要被它害死多少人。
想到這裡時,忽聽見房裡咔擦咔擦一陣脆響,原來不知幾時狐狸已離開床邊,自顧著從桌上取了只新鮮水靈的果子,邊咬邊在桌旁坐下身,攤開一張紙取了筆,也不研墨沾墨,只放進嘴裡用舌尖輕輕一卷,隨後大筆一揮,唰唰就在紙上寫了起來:
“酒浸虎骨一兩、敗龜三錢、黃芪二兩、牛膝一錢、萆草二兩、續斷一兩,著以三錢,外敷。再以十一月採野菊花,連枝陰乾,每日取一兩兌以童便及無灰酒各一碗,內服。”
聽得我著實一愣一愣的。
只知道這傢伙法力強大,沒想到在這鬼地方太監裝得,老中醫的範兒也是學得有模有樣。但他開的方子真能吃麼,什麼童便無灰酒的光聽著就有點倒胃口,難道他不打算單純用他的法術簡簡單單把我治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