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愁,是本好書。
白衣公子張眼清醒了一下,方起身拍平了衣襬,笑而問道:“是我妨礙了兄臺觀景嗎?”
張富貴這才發現他有雙細長而漂亮的眼睛,黑而深,含著粼粼波光。忙搖頭,脫口道:“不,你也算是景緻之一。”
他哦了一聲,似是沒料到張富貴會如此說,倒也沒侷促,只道:“兄臺真會說笑。”
張富貴舉起手中的《飲水集》問道:“喜歡這本詩集?”
“對,看了三遍了,還是不忍釋卷。”他很認真的點頭。
張富貴開心的笑道:“我有預感,我們會成為好朋友。兄臺高姓大名?”
“楚雲。”
“好名字,我叫張富貴,”
兩人從詩到詞,從古至今,越談越投機,不覺一聊就到了傍晚,張富貴望著天色不捨道:“今天談的太暢快了,真想挑燈夜談,共剪西窗紗。”
楚雲望著他笑道:“今晚我有事,不能徹夜談天,那明天辰時,還這裡見吧。”
第十五章 第五世(中)
第二天辰時,張富貴早早去等候,誰知這一等,日到偏西也沒見到楚雲的影子。張富貴等得本就心焦,更思楚雲不象個不守諾的人,多了平白的擔心。如此踱步到幾不可耐的時候,終於看到楚雲匆匆而來的身影。
他遠遠看到張富貴還在,也似驚訝了一下,上前急忙致歉,“張兄,小弟實在抱歉。今日確有人命關天的急事,才會…”
張富貴不等他說完,就笑道:“等這一會兒又何妨,我還擔心你出事,這下倒放心了。”
楚雲心中一暖,見時日不早,便道:“不如今日張兄到小弟舍下,我們就真來個徹夜長談,共剪西窗燭。”
楚雲的住處是個幽靜、雅緻的小院,只住了他和一個老僕。飯菜上桌,都是清淡口味。張富貴一嘗,很覺味道不錯,尤其中間一道用瓜蔬拌的冷盤,清爽可口,上面還灑有香脆的芝麻,入口餘香不散。
楚雲看著他在那裡一口接著一口的夾那盤冷菜,差點沒笑出聲來。張富貴聽他輕輕的哧聲,方抬頭望他,似有醒悟。臉有點紅道:“這個真的很好吃。”
楚雲盯著他的臉,用手推盤到他面前道:“覺得好吃就都給你了,臨走再送你一罈醃製好的。”
兩人一起共餐,果然從晚上談天到早晨,日上三杆才從趴著的桌前醒來,發現彼此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不覺相視而哈哈大笑。
之後的半月裡,兩人結伴而行,一起遊玩,一起吟詩做對,張富貴只覺對這楚雲有說不出的感覺,一日不見就悵然若失,見了面便只什麼都不做,也滿心的歡喜。
如此不知覺過了一月,這日放榜,張富貴被報知中了,自然是欣喜若狂。賞過報信的後,第一個便想找楚雲分享。
一路奔到楚雲的住處,興高采烈的講給他聽。誰知楚雲聽了他的話,並無驚喜,只淡然笑道:“以你的文采,中是意料之中。”
張富貴以為他是一貫的波瀾不驚,也未深究,仍是拉他道:“今日我們去砌玉湖賞雪景慶祝如何?”
楚雲點頭,取了披風和他一道前去。
那是入冬後京城下的第一場雪,異常的大,鵝毛似的雪片飄舞了整個天空,密織著不透風的網。楚雲站在亭外,雪白的斗篷,素色的衣衫,那手指也和玉一般的顏色,晶瑩剔透。
他吹的曲子,張富貴並沒有聽過,只覺得很哀怨,很憂愁,就像飛蛾撲火一般的絕望。楚雲吹了很久,終於停下來,手握著玉蕭垂下,一大半淹沒在斗篷裡。他靜默的望遠,然後回頭,雪粉隨著他的動作簌簌的落下,靜悄悄的飄落地面。
撲面而來的寒風罩住了臉,有什麼滲透到張富貴的身體裡,順著血液歸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