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吧!
“曾少爺,雨娘一家自來了府城後,也頗受了老夫人和施府的諸多照顧;既然老夫人有這個要求,雨娘自當從命;但是,妾乃立女,名為主,實為僕,民女自己低人一等便罷了,何必連累子孫生來便註定低人一等呢?民女可以為妾,但絕不留子嗣,何苦讓無辜的孩童生來便受苦受累呢?”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蘇雨也不管曾林是何反應,自顧自分外清晰地把自己想說的話一一道出。
“曾少爺,老夫人這麼急著讓你娶妻納妾,想必為的是曾家的子嗣傳承?民女福薄命薄,當不起老夫人的重託,亦不願擔當老夫人的重託。民女自幼得父母疼寵,也只願疼寵自己的孩兒,民女若有孩兒,絕不會將自己的孩兒交託給別人撫養,如果護不住自己的孩兒,我寧可不將他帶來這人世。”
曾林沒想到蘇雨竟會如此狠得下心腸,她若果真這般行事,這番作為便能一針見血地打破了他們所有的計劃,姨婆只怕完全不得省心,反而要操更多的心,曾林難得的有些猶豫了,“蘇姑娘,子嗣這樣的大事,怎可如此輕忽?”
難得能讓別人頭疼,蘇雨粲然一笑,繼續道,“曾少爺,民女不過是把自己心裡所思所想先與您道明而已。老夫人和曾少爺若一意要民女進府為妾,民女人微力薄,自然會應下。若曾少爺覺得此事有些強民女所難,真心願意欲彌補民女,民女倒是想請曾少爺答應民女兩個要求。其一,民女入府後,求曾少爺在後院偏僻處撥一小佛堂與民女清清靜靜度日即可,其二,老夫人故去以後,或曾少爺另尋得如花美眷時,民女希望曾少爺能寫下放妾書,放民女歸家去。”
蘇雨這話聽得曾林不免覺得好笑起來,妻子因命格有礙不能親近,妾侍也只想掛個空名,不願與他親近,若果真這樣,那他這番勞師動眾地娶妻納妾又有什麼意義呢?到頭來他不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他曾家的子嗣難道會從地裡長出來麼?
“蘇姑娘,若如了你的心願,曾某這妻妾豈不是迎進門都並無任何意義了麼?若被姨婆知曉了這番實情,豈不得更為勞神?蘇姑娘所求的彌補,恕曾某無法答應。”蘇雨這樣的請求曾林自然無法答允,可也不想把蘇雨逼得太緊,誰知道逼太緊這位狠心的姑娘又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蘇姑娘若是還有其他的要求,不妨與曾某好好商量商量。蘇姑娘與親人情深意重,必不會再輕言生死。”
“民女難得從閻王手裡掙下命來,自然想一直好好活下去,活到壽終正寢才好。曾少爺無需擔心小女會求死覓活,此事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民女以後的餘生,只能在曾少爺的後院中孤零零一輩子而已,民女不至於為此尋死。”
曾家嫡系血脈如今僅餘曾林一人,聽蘇雨如此三番五次地輕忽血脈子嗣之事,曾林既惱怒又頭疼,他學醫多年,自然知道蘇雨的話,句句都是真的,要得子嗣難,不要子嗣實在有太多的法子了。
曾林之前便覺得蘇雨心狠,此時方知,這姑娘心腸是真的狠,尤其是她對自己都能這麼狠得下心;本來非常簡單的事情一下子竟是變得萬分棘手了。
“蘇姑娘,你又何必如此狠絕呢?”
見曾林心中起了猶豫,有些束手無策,蘇雨也不繼續相逼,轉了口風長嘆道,“曾少爺,非是小女心狠,只是一山不容二虎。只是妻妾嫡庶竟如貓鼠天敵一般,實在不得兩下皆安啊!皇親貴胄就不說了,便是雜貨鋪附近的米鋪東家,正妻無出,妾侍生兩子,長子抱養給正妻,二子本是一母同胞,如今偏是一嫡一庶,爭寵奪產,手足相殘一刻不得停歇。夫人心中何其痛快,妾侍心中何其悲痛?曾少爺,前事歷歷在目,民女實在冒不起這個險。人心何其易變,曾少爺您能擔保,米鋪東家家今日的同胞手足相殘之事,就不會是曾家二十年後的境況嗎?”
嫡庶之爭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