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似是被痛苦腐蝕了一大塊血肉,空空落落,天地萬物亦因此驟然失色,了無生機。直到記起自己的身份註定無法縱情任性,世間除了妻子之外,尚有一個天下需要他去肩負,才慢慢從灰敗傷頹的心境中走了出來。並且根據朝堂形勢思慮許久,定下了一個計劃。
那些日子他表面在偏殿閉門不出,實則卻是一面暗中佈署培養力量,一面刻意放縱白氏肆意妄為行事。套用兵法的戰術,便是在己方實力弱小的情況下,示敵以弱,誘敵深入,再設下埋伏趁勢除之。
他不是沒想過將計劃告訴項烈司,兩人合力一起將白家連根拔起。但顧慮到項烈司性烈如火的脾氣,如果知道白家居心叵測後說不定會第一時間衝到陪都,要求太上皇將白孟連革職嚴懲,這樣做不但無法扳倒白家,反而會打草驚蛇,讓對方防範得更加嚴密。加上某種意義上來說,燕初可謂是因己而死,宣長昊不希望再將她的家人捲入危險。所以猶豫許久,還是沒有將實情告訴項烈司,以至對方一直誤以為自己因情消頹,無心朝政,一旦覺得苗頭不對就要勸上兩句,而自己卻是不好開口辯解。
想到這裡,宣長昊心中浮上幾分苦笑,伸手開啟了偏殿上的銅鎖。
踏入屋內後,目光自諸般陳設與桌上鳥籠、案邊白貓上掠過,項烈司不禁感慨道:“這裡……竟然分毫未變。”
“項將軍好記性,朕記得你只來過一次而已。”
聞言,項烈司露出濃濃的愧疚之色:“說來慚愧,微臣雖是燕初的生身父親,但……但卻從未照顧過她與她母親哪怕一天。少年時一時衝動做下的荒唐事,結果卻讓她們母女承擔了一生的苦痛……她母親過世時我毫不知情,而燕初……也直到她死前幾天,我才知道她竟是我的女兒!還未來得及讓她認祖歸宗,她便已——唉!我項某人一生自詡光明磊落,實際上卻不過一介輕薄無行的小人而已!”
宣長昊自然知道,有母無父,從小被人譏笑是野種,是早逝的愛妻燕初心中最大的痛苦,向來開朗的她只要一提到這件事就會罕有地愁眉不展。當年他曾許諾,登基之後會傾盡一切力量替她找回生父,質問對方當年為何要拋棄她的母親。
而當項烈司無意發現燕初母親留下的遺物、是他當初留給一名船孃作為夜資的金珠,又經過幾番盤問追查,確認燕初果然是他女兒後,震驚的不僅是他們父女,還有宣長昊。長久以來,他一直以為做出哄騙無知女子與之春風一度,之後又不辭而別的男人定然是個敗德無行的登徒子,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會是素有令名、讓自己視如師父的項烈司!
但,比他更加難以置信的燕初,卻在數日後做出了決定:“他說當時是誤將我娘當做賣笑的船妓才做了那種事,而且後來並不知道她已有身孕並決定生下我,否則以他的為人,必定會負責到底,我……我決定原諒他。”
誰知道,就在做出這個決定的第二天,燕初便因一樁意外香銷玉殞,再無法親口將這句原諒說與萬般悔恨自責的項烈司。
見他再度懊悔不迭,連連自責,宣長昊目光微黯,說道:“項將軍,當日在燕初靈位前朕便已轉述了她的話,她既已原諒你,你也不必太過難過。”
項烈司是個堅毅要強的人,一時過於愧疚,情不自禁說出傷感追悔的話語,又被宣長昊勸解之後,雖然心中依舊不曾真正釋懷,但表面上已竭力裝得若無其事:“微臣失態,讓陛下見笑了。”
見他岔開話頭不提,宣長昊會意,也不再提此事。將給亡妻的供品擺好後,默默祝禱片刻,他才說道:“項將軍,之前朕讓你為瑾王謀取督促統領吏部事務之事,還請就此作罷。”
“什麼?”項烈司愣了一下,注意力終於完全從女兒的事情上移開,不可思議地追問道,“陛下,這是為何?照您之前說所,瑾王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