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
此後整整百天,我沒有回過他的府邸。
清慈有過很多女人,但我從未想象過他作為一個丈夫的模樣。
無論是誰,她們就好像紅塵裡的過客,在這谷裡來來往往,兜兜轉轉。你知道她們總會消失的,無論多少個人,多少個日子,最終總會只留他一人在原地,同這一谷的清淨由萬變恆守著亙古的不變。
因而,當見到那位一身華服的玄女以女主人的姿態入住到落嵐谷時,我便明白,那不變終是被打破了。
於是一切變得難以適應了起來。
那是種非常難以捉摸、也難以言明的感覺。它令人心慌意亂,又坐立不安,因此,在未被清慈見到之前,我便悄悄離開了,在穀子裡群鳥和神獸紛紛出來迎接著他倆的時候,趁著熱鬧一路匆匆地逃,逃離那一處我住了將近百年,已幾乎有些習慣了的地方。
卻又無從逃離這山谷邊緣若隱若現的那層結界。
便只能在結界邊緣徘徊著,每一個日日夜夜,像那些路經的神獸一樣在林子裡東遊西蕩……偶爾,在清慈攜著那玄女進谷散心時,我會遠遠躲在密林的濃蔭深處窺望他倆,直至兩人漸行漸遠,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身影。有時,那頭名叫碧落的狐狸會突兀出現在我身側,然後用他那雙細長妖嬈的眼睛望著我,目光閃爍,似乎想對我說些什麼。
我沒有理會它。
狐狸怎懂人的心思?
雖然我自己也並非是個真正的人,也因此,其實我也一直都無法去弄懂這十天來自己心裡頭到底是在想著些什麼。只是感到難受,而難受這東西,總是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若單是不願意見到九天玄女,我可以躲著,但心裡難受了,我卻能躲到哪裡去?
於是怔怔發呆。那狐狸倒也不打攪我,只在月下打著坐,吸取著天地的精華滋養著他那張妖嬈無比的臉。那樣日復一日,有一天,當我再次徘徊在結界邊發著呆的時候,那頭狐狸離開又兜轉回來,抖了抖一身銀白色長毛站了起來,化作人形的樣子到我邊上坐下,隨後望著我道:“你總去看他做什麼,小丫頭。你可知那頭鳳凰是玉帝的私生子麼?”
我一怔。
剛下意識搖了搖頭,便聽他又道:“因此,他娶九天玄女是必然的選擇,因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被終生困守在這樣一個狹窄的地方,鳳凰尤其如此,可知鳳翱九天,他志向絕非會甘心被囚困於此。”
“為什麼告訴我這個。”聽完我問他。
他笑笑:“因為我要藉此告訴你,你大可不必再對存他有非分之想。”
這句話令我驟地一陣慍怒。
好像被人突兀間朝自己臉上潑了一杯冷水,這種被瞬間說穿了心思的窘迫,原來竟是這樣的惱人。當即臉火燒似的燙了起來,我迅速把頭別到一邊,冷冷問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跟他有緣無分。”
有緣無分。
我不由笑。隨後問他:“狐狸也懂什麼叫緣分麼?”
他也笑了笑。
沒再繼續說什麼,只是用那一雙碧綠色的眼睛再次若有所思地望了我片刻,隨後轉身走入了林中,又在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十.
九天玄女離開落嵐谷那天,是她同清慈定親的第一百日。
亦是她回去的省親之日。
我躲在林中看著她那副金鸞座駕在一陣呼嘯聲中順著南風的方向扶搖而上,朝著她自己所居住的地方飛騰而去。於是自密林深處走了出來,我沿著那條常年被眾獸踩踏而出的蜿蜒山路,向著那棟百日未歸的府邸走了回去。
那日,天又在下著雨,紛紛揚揚的,同香爐內焚燒而出的煙霧交纏在一起,亦同清慈彈奏出的那一段音律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