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進屋去。
大耳如今胖了一圈,肚子上的肉軟軟的,愈發顯得腿短而可愛。和阿團玩的時候會自覺地把爪子收進去,肉墊拍在手上一點也不疼。
“哈哈,好癢啊。”阿團聽那僕婦的,拿葡萄粒喂大耳,溫熱的舌頭舔在指尖癢癢的。狐狸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寓言故事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大耳對葡萄不是一般的熱情,搖尾巴的頻率都高了兩個檔,好幾次想繞過阿團的手,去偷籃子裡的葡萄,都被那僕婦喝止了。
大耳的確乖了,阿團卻有些不忍,嘟囔道:“這不是把狐狸當狗養了嗎?大耳會不開心吧。”
銀燭捂嘴笑:“瞧姑娘說的,這小東西在府裡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人給它洗澡、捉蝨子,不比在外頭餐風飲露的好?”
阿團笑了一下,沒應聲,如果有的選,自由難道不比這一切都可貴嗎?可它家遠在西域秦國,阿團如今並沒有條件將它放歸自然,倘若隨便丟出侯府,也未必能活,只好這樣養著。
又問那僕婦道:“您就是父親說過的專找來馴養狐狸的人吧?怎麼稱呼?”
“不敢當。姑娘喚奴婢九娘便可。”那僕婦圓盤臉,面板黝黑,黑白摻雜的頭髮在腦後擰成一個圓髻,額前鬢邊抿得油光水滑,不見一絲亂髮。從進屋起就始終半彎著腰,明顯比銀燭等人對阿團多一份小心和恭敬。
“九娘。”阿團將這個名字在嘴裡咀嚼過兩遍,總覺得隱隱在哪裡聽說過。半天想不起了,便暫且拋開。
大耳趁他們對話的工夫從籃子裡偷了一小串葡萄,卻不立刻吃,而是偷偷藏到遠處的軟榻底下,再飛速地溜回來,不動聲色地蹲在原來的位置等投餵,大尾巴像掃帚似的掃來掃去。
阿團託著腮看,興致勃勃地問道:“大耳這個品種以後會長多大?有狼狗那麼大嗎?唉,要是太大就不可愛了。”
“成狐體長一尺有餘。”九娘繃著臉雙手比出凳子腿那麼長的距離。她雖然態度恭敬,但臉上神色半分波動也沒有,下人常見的諂媚、懼怕、得意等通通不見。
阿團微微一笑,愈發覺得九娘不是一般人。
一個月後,五少爺滿月,而馮氏生下了六少爺。
這原本是件好事,可偏偏差了一個月,六少爺從“嫡長子”成了“嫡子”,少了一個“長”,身份就沒那麼貴重了。期間鄭月璧回來過兩回,明裡暗裡指稱媚姨娘當初是成心摔了那一跤,好拼一把,讓她的兒子佔個“長”字,要雲氏徹查當日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氏如今掌著中饋,一面趁機安插了些許自己人進去,一面又嫌差事棘手。承平侯府到底是老侯爺的,待二老百年後便是鄭伯榮的,這是勞心勞力地替別人管家,還未必能得著好。
見鄭月璧仍在這事兒上死纏爛打,不免有些不耐,道:“無論是不是有意,媚姨娘已經沒了,齒序也變不了了,大姑娘再糾結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呢?”
鄭月璧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她也知道沒什麼意義,可心裡這個坎就是怎麼都邁不過去,哀聲道:“怎麼就這麼寸呢,明明媚姨娘的肚子還小一個月。”
秋風乍起,一天冷過一天。
媚姨娘的死在承平侯府裡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府中自然不會因為一個姨娘掛白。連鄭伯榮都是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沒見有人為媚姨娘落淚,只見有人為五少爺歡笑。
臘月裡過了生日,阿團和鄭晏由老侯爺親自開蒙,待明年開春就該入家塾讀書了。
某天午睡起來,阿團正在書案旁懸腕練大字,雲氏端著茶盞看了一會兒,突然道:“往後,要小心寇姨娘。”
阿團一筆劃歪,歪著頭不解地重複道:“寇姨娘?”
雲氏點點頭:“但看媚姨娘死後,哪個最受益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