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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狂放肆的青年閉嘴的時候,她的聲音就乾脆而簡短。她那白淨的麵皮和晶瑩如玉的前額宛如一池清澈的湖水,時而微風吹來,水面起著皺紋,時而風止波平,又恢復了愉快的恬靜。

不止一個被她蔑視的青年責備她在演戲;她為自己辯護的方法則是施展技巧,使惡意攻擊的人們不得不愛慕她,不得不甘心忍受她的嬌媚的輕蔑。她接受一個有才能的男子的敬禮,採取高傲的神態;接待同等身分的人,採取一種侮辱性的禮貌,使同等身分的人覺得自己好象低了一級;對於那些低一級而妄想和她平起平坐的人,她表露出無限的輕蔑。在這方面,沒有哪一個時髦的年輕女郎比她更高明。在她所到之處,她好象不是和人家招呼應答,而是在接受人家的敬禮。即使在一個公主的家中,她的態度和神氣也使她坐著的那張交椅變成了王后的寶座。

德·封丹納先生終於發覺了他最心愛的女兒在全家的疼愛中被寵壞到什麼地步,可惜已為時太晚。社交界對愛米莉的崇拜——可是不久也就對她進行報復——使她更加驕傲,吏加自信。眾口一詞的恭維和讚美,更加助長了她自私的天性;寵壞的孩子象皇帝一樣,總是喜歡捉弄所有接近他的人們。目前,她的青春魅力和過人的聰明使許多人看不到她的缺點,這些缺點在一個女子身上就尤為可惡,女子只能透過忠誠和克己才能討人喜愛。

然而什麼也逃不過慈父的眼睛;德·封丹納先生時常將一些謎樣的人生真諦告訴女兒,可惜一點效用也沒有!要改正這樣一個不可救藥的性格是一樁非常艱鉅的工作,德·封丹納先生受夠了女兒的桀驁不馴和好譏諷的脾氣,無法將這一工作堅持下去。他只好時常給她一些充滿慈愛和善意的忠告。然而他痛苦地發覺,他最溫柔的語句在女兒的心上也是一滑而過,彷彿她的心是大理石造的。父親的眼睛張開得太遲了,以致他過了好久才發覺女兒很少愛撫他,每次愛撫總帶著勉強讓步的神氣,就象一些兒童對母親顯露出這樣的臉色:“趕快親親我,好讓我去玩。”但是不管怎麼說,愛米莉總還肯給自己雙親一點柔情。

但是她常常突然莫名其妙地發脾氣,她躲藏起來,很少露面;她埋怨太多的人和她分享了父母的愛;她對什麼都忌妒,甚至忌妒她的哥嫂和姐姐們。這個古怪的姑娘費了很大的勁為自己製造孤獨、冷清的環境,接著又憎恨這種自找的煩惱和寂靜淒涼。根據她二十歲少女的經驗,她把一切都歸罪於命運,她不知道幸福的首要真諦是在我們自身,卻向外界的事物追求幸福。她情願逃到天涯海角,也不願締結象她兩個姐姐那樣的婚姻;然而在內心深處,她她卻狠命地爐忌她們能夠這樣富有和幸福地結了婚。

她的雙親吃盡了她的苦頭,以致有時她的母親竟以為她有些瘋狂,這個錯覺是有理由的:一般出身於閥閱世家的青年女子,家庭在社會上的地位很高,本身又長得很美,暗中就產生了自傲自憐的情緒。她們總以為母親上了四、五十歲年紀,再也不能同情她們年輕的心,再也不能瞭解她們豐富的幻想。她們憑著想象,以為大部分母親都妒忌女兒,都和女兒爭豔鬥勝,她們強迫女兒穿上老式服裝,有意使女兒在社交場中不為人注意或不能壓倒她們。女兒們因此就時常暗暗流淚,默默地反抗所謂母親的專橫。

在這種由幻想產生而弄假成真的哀怨中,女兒為自己製造了人生的憧憬,預卜自己有無限美好的將來;她們把夢幻當作現實,在長期的幽思默想中,暗中決定將來她們的愛情只能夠獻給具備這種或那種長處的男子;她們在想象中描畫了一個意中人,她們未來的夫婿無論如何一定要和這個意中人相似。只有在體驗了人生,經過了與年俱增的嚴肅的思考,看慣了社會和它的平凡生活,看慣了許多不幸的例子以後,她們的理想才會失掉美麗的顏色,然後,在人生旅途中,有朝一日她們突然驚奇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