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啊!”她同情道,迅速離開。
“陳郎……”和子又在譫語。我一邊輕嗽,以免被旁人聽清,一邊喚她:“姐姐醒一醒!”
她頭頸偏向一側,似乎在夢裡掙扎。我再喚了幾聲,她突然悠悠轉醒。
謝天謝地。我鬆了口氣,端了案上的茶水要喂她。她沒有拒絕,拼力起身,勉強偎依著我,飲盡盞中涼水。
“姐姐餓了麼?”
她盯著我,忽而含笑搖頭:“沒事。多謝你。”
接下來的幾日,太醫署派來醫監,她服藥進食,並無任何反抗跡象。她枕畔堆了柔軟烏髮,面容十分寧靜。唯恐她再有不測,我將屋中所有可能用作兇器的物件收好,一步不離她。
她忽而輕道:“你不要守著我了,早些和她們一起練習罷。”
“沒事。”我小聲答,“姐姐,你……”
窗下沉沉一架木香滃然流蜜。她掙扎欲起,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在枕邊來回。我不解,她唇邊牽出一絲笑意,並無避諱:“那枚金簪,陳郎贈我。”
是她割破手腕的金簪,早已被尚儀女官沒收。
她拼力扶案起身,汲水梳洗。
“謝謝宛音妹妹。”她抿唇微笑,薄鬢短妝,“走罷,該習曲了。”
其實初來的宮人並不著急學習技藝,而是由內侍官梁壽講解宮中禮儀規章。
“國朝內教坊設於宮中,教習雅樂,由內侍掌管。教坊,由教坊使、副使,女樂伎和男樂工組成。其家在教坊而供奉在帝王宮廷之中的稱為‘長入’,因其隨時要被召入,技藝亦高,故其地位要比其他樂人高出許多。
“女樂伎依級別分為四個等級:最高一等是供職於東宮之中宜春院的‘內人’,她們是姿容、樂技最為卓越者,常在今上面前進行表演,又由於她們是舞蹈隊伍中領舞的人,所以也叫‘前頭人’。平時住在教坊所賜的內人家。其次是內教坊雲韶院的宮人。”
梁壽略作停頓,繼續道:“雲韶院宮人出身卑微,技藝不如內人。內人允許佩魚袋,你們則不允許。只有偶爾為補充內人的不足,你們才有資格進入宜春院。
“再次就是‘搊彈家’,她們善於演奏技巧繁難的琵琶、箜篌、箏,出身貧民,因為容貌美麗才被選入宮,要學習和熟練掌握琵琶、三絃、箜篌、箏等絃器樂。她們在教坊樂伎中是特別的,不象賤隸般存在。有時也充當群舞演員,在排演大型隊舞時,宜春院人員不夠,就加上宮人和搊彈家。
“最後就是雜婦人,是內人、宮人的見習,以照料姐姐們的衣食住為主。偶爾和內人、宮人替換歌唱。除此之外,還有專門從事頂竿、筋斗等散樂的樂伎。
“你們平時不能隨意離開教坊,不能與外人交往。除非每月二十六日或出生日,才允許和母親、姊妹、姑姑在內教坊相見。”
梁壽問:“可都記清楚了?”
“清楚了。”新來的宮人應道。
“你們若要成為前頭人,應當如何?”梁壽問。
有個女孩兒答:“勤習技藝!”
梁壽和顏頷首:“很對。只有技藝才能使你們歲月長久。”
和子(2)
過了一段時日,知曉宮中禮儀後,雲韶院新來的宮人被編成幾班,分別由教習調教。譬如隨張玉娘習曲,隨盧善才學琶,隨沈秋娘弄箏,隨杜雲娘學習箜篌。
我們大抵是從各地強徵而來,命運相似,最初的幾天,總少不了黯然向壁,默聲垂淚。夜裡總能聽到同伴嚶嚶低泣,或是夢裡喃喃:“哥哥,娘娘……”(哥哥、娘娘,唐代稱呼父親、母親的一種說法。唐代劉知幾《史通?雜說中》:“如今之所謂者,若中州名漢,關右稱羌,易臣以奴,呼母雲姊。”劉氏在此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