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夏雲多奇峰,秋雲似薄羅……”
雲飄飄悠然道:“好美。”
沈勝衣接道:“可是對於雲,卻有不少人站在人物和世事的推想來評價,就拿詠雲詩來說,譬如王安石的‘誰似浮雲知進退,才成霖雨便歸山。’|奇…_…書^_^網|乃是美之,宋人某的‘無限旱苗枯俗盡,悠悠閒處作奇峰。’卻是責之,用意不同,雖然各有其妙,亦各有其不妙,不妙處就在硬把天上自由自在的雲,規範到象徵人生的圈子裡去!”
雲飄飄不住點頭。
“象徵人生也無所謂,如將白雲象徵隱者,像賈島尋隱者不遇而吟‘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雲飄飄回頭道:“書案上那幅畫,寫有這兩句哦。”
沈勝衣點頭接道:“又好像孟浩然秋天登蘭山訪友而吟‘北山白雲裡,隱者自相悅。”
都令人有一種澹泊寧靜的遐想,一定要把出岫的雲當做霖雨蒼生的前奏,從龍的雲當做聖人出而萬物觀的預兆,似乎就有點牽強了,雲本無心,何曾有意做官,雲有何德,怎敢高攀聖人。”
聽到這裡,非獨雲飄飄入神,周鶴也大感興趣了。
沈勝衣又道:“杜甫望泰山所詠‘湯胸生層雲’與他少年時代的抱負‘致君堯舜上’實在無關,不過形容泰山的高峻,李白夢遊天佬所詠‘雲霞明滅或可睹’也只是描寫天佬幽渺,根本沒有功名思想,杜審言的‘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只淡淡道出早春遊望的詩意,王維的‘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是寫終南山,李商隱訪僧不在,吟道‘落葉人何在,寒雲路幾層’便覺得餘音悠然,崔塗詠孤雁,吟道‘渚雲低暗渡,關月冷相隨。’遂成絕唱,至於崔顥所詠,‘白雲千載空悠悠’是藉雲來寫黃鶴樓的荒涼,李頎所詠‘雲山說是客中過’是寄羈愁,崔曙的‘三晉雲山皆北向’是寓友誼,盧綸晚泊鄂州寫景雲‘雲音遠見漢陽城’,便覺漢陽在晚晴中有如詩畫,李商隱詠春雨想像到‘萬里雲羅一雁飛’,便覺得珠箔飄燈獨歸的寂寞,只有王維的‘雲裡帝城雙鳳闕’有點政治意味。”
周鶴插口道:“看來詩人歌詠中的雲,與人與忤,並不象徵功名富貴,也不代表人情世故,來無影,去無蹤,有時舒,有時卷。”
雲飄飄倏的一笑,道:“雲真的那麼可愛?”
沈勝衣道:“以我看就是了。”
雲飄飄回望窗外夜空,又問道:“雲只在天上?”
沈勝衣道:“只在天上。”
雲飄飄忽問道:“天上除了雲之外還有些什麼?”
沈勝衣道:“日月星辰……”
雲飄飄渾身又一震,沈勝衣看見奇怪,下面的說話雖然已到了喉嚨了亦嚥了回去了。
雲飄飄也沒有再問,倏的道:“天是否又叫做碧落?”
“不錯。”沈勝衣想想接著道:“度人經注‘東方第一天有碧霞遍滿,是雲碧落。”
雲飄飄卻“碧落碧落”的喃喃自語不已。
沈勝衣盯著她,又道:“所以白居易長恨歌有句‘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雲飄飄忽然自己漫聲地吟道:“樂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浮碧海兮氣渾,'奇#書#網'映青山兮色亂,為萬物之群首,作眾材之壯觀……”
吟到這裡,她忽然雙手捧住了腦袋,好像一時省不起接著的一截。
沈勝衣信口接吟下去道:“五石難補,九野環舒,星唇麗之而照耀,日月憑之而層諸……”
雲飄飄截道:“這又是什麼?”
沈勝衣道:“是碧落賦。”
雲飄飄失聲道:“是碧落賦。”
雲飄飄失聲道:“不錯是碧落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