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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那時他們的車剛剛駛過龍崗縣城北城外的那座大橋,還在橋上時,劉嵐就已經發現河岸邊聚集著好大幾堆人,兩三個婦女聲嘶力竭地哭嚎著,頓足捶胸企圖擺脫旁人的拉扯,掙扎著望河邊撲;好幾個人拿著長長的竹竿一起一落地在不算湍急的河水裡試探著,似乎在打撈著什麼;就在離岸邊不遠,還有好幾個精赤著脊樑的漢子在水裡一沉一浮,這些人腰裡似乎都繫著一條長繩,繩子的另一頭,就在岸邊的同伴手裡拿捏著。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劉嵐立刻就警覺起來。出於新聞工作者的職業敏感,越野車一過橋,司機立刻就把車拐到路邊,劉嵐和扛著攝影機的同事幾乎是小跑著擠進人群,至於司機,他也是攝影師的助手,他把車門一一鎖好,也急忙趕過來。

劉嵐他們手裡的話筒和攝影機就能說明他們的身份,圍觀的人群立刻便為他們讓出一條路,還七嘴八舌亂糟糟地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譬說一遍。

兩個小時前,附近村子裡幾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跑在這裡玩水,有兩個小傢伙突然間就被河水吞噬了,第一個下水搭救他們的人也沒能躲過水下洶湧的暗流,這個好心腸的過路人並不知道,在那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是一個個深達幾米甚至十幾米的大坑,滾滾的河水把它的猙獰面容巧妙地隱藏起來了……

這是前兩年幾條挖沙船在這裡留下的禍害,前年就有一個孩子被這條河奪去了生命,去年夏天裡,莆陽市一群學生娃去大團山旅遊,也是在這附近玩水,結果,兩個剛剛考上大學的男娃娃就再也沒能爬上岸,有一個連屍首也沒能找到……

“我的娃呀……我的娃呀……”兩個落水孩子的母親一聲聲淒厲的嚎哭就象針一樣紮在劉嵐的心頭,她的同事默默地合上攝影機鏡頭的蓋子,在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拍攝,要是他那樣做的話,就象再在那些苦命人心裡插上一把刀。他雖然是個記者,可他首先也是個人,他知道什麼樣的事該做,什麼樣的事不能做。

兩個老人就站在母親們身邊,滿是溝壑的臉上木然得沒有一絲表情,惟有那雙看慣了人世間悲傷與痛苦的眼睛不停地流淌著渾濁的淚水,他們望著這條平靜得就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河,絕望與悲愴的眼神似乎要把河水刺出一個洞……

“難道河道管理部門和水利部門就沒讓那些挖沙船把些窟窿回填上?”良久,劉嵐才向身邊那個人問道。

那人立刻就抱以一聲輕蔑的冷笑。回填?別說回填那些河道里的大坑了,這個接二連三出事的地段連警示標誌都沒有一個哩;那些坐在辦公室裡的大老爺們哪裡還會有空閒來淘神費心這些事!死的人又不是他們的舅子老表,與他們有狗屁的關係!

那人激憤偏頗的言辭讓劉嵐一時沒了言語。

一個敞著泥跡斑斑的破襯衣、褲腳挽得高高的民工接著那人的話茬說道:“沒有錢拿,那些大幹部們怎麼會來喲!這不就死了三個人嘛,有什麼好稀奇的,三月裡大團山張家窯瓦斯爆炸,好傢伙,一下就死了十來個,也沒見人家停工呀;去年李家三號窯冒頂,死四個傷兩個,還不是賠點醫藥費就了結了,照樣掙人家的錢。這年頭,咱們自己碰上這樣的事,只能自己認倒黴吧。”他的話讓周圍好些人默默點頭。

“你說什麼?”

劉嵐立刻為這民工的一席話所震驚,上午在農技站採訪時也聽人說起過這事,她當時還以為是捕風捉影的民間傳說,可這人說得如此肯定,她立刻就意識到,一樁被人精心隱藏起來的大新聞已經影影綽綽地浮出水面。

那個民工望望劉嵐,又望望攝影機,立刻就察覺到自己的多嘴。

“你剛才說的,能再說一遍麼?”劉嵐把手裡的話筒伸到那民工的面前,她的同事立刻便開啟攝影機的鏡頭。

“沒,沒……”沒見過多少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