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陰鬱毒辣的鄔音生睥睨著這對狼狽的男女,忽然狡黠地一笑,揮手令精兵退後百步,對凌雅崢伸出手,“雅崢,過來。”
聲音溫柔得溺死人,柔軟得彷彿一根救命稻草。
“過來。”鄔音生緩緩地對凌雅崢招手。
“八小姐,別去。”齊清讓緊緊攥著寶劍的虎口流出絲絲殷紅的血,緊緊地抓住凌雅崢的衣袖。
凌雅崢渾渾噩噩,渾然不知,齊清讓為何忽然帶她逃出京城、鄔音生為何忽然緊追不放。
“呵——”鄔音生坐在馬上,捂著臉壓抑低沉地笑,笑得山間百鳥驚飛、百獸隱身,“清讓,你還沒告訴她,是誰要殺她?”
凌雅崢錯愕地望著鄔音生,茫然地回頭看向齊清讓。
鄔音生紫色的官袍一揮,利落地下馬。
齊清讓抓住凌雅崢的臂膀,將她護在身後。
“究竟是誰要殺我?”凌雅崢咬牙切齒地問,她妹夫太子大事將成、班師回朝後便可龍袍加身,她身為太子妃姐姐,誰敢一路追殺她?
“誰?你猜?”蒼白陰鬱的鄔音生扶著一棵老楓樹,聽著梢頭杜鵑吟唱,笑得前仰後合,“可憐,真是可憐,你們兄妹兩個,一個戰死沙場,一個發誓終生不嫁,卻將一個外室野種捧上後位!”
凌雅崢一震,難以置信地拉住齊清讓的袖子,遲疑地望著他:“鄔音生說的,是真的?難道,是雅嶸要殺我?”聲音忍不住顫抖,雙眼乾澀得掉不下眼淚。
齊清讓輕輕地點了頭。
“清讓,你讓開,殺了她,你還做你的大學士去!”
“不可能!雅嶸是我母親拼去性命生下的!”凌雅崢睜大眼睛,用力地叫著。
“不可能?”鄔音生笑得越發肆意,“不可能?你父親為了叫外室野種登堂入室,叫他外頭的相好吃了催產藥,安排下人強令你母親生得慢一些,本要將兩個湊成一對雙生子,誰知你母親命薄,一命嗚呼,胎死腹中。你父親趁機將外室野種充作嫡出,將外頭的女人娶回來做繼室!你是太子心上一根刺,誰肯叫枕邊人念在姐姐情分上才對自己寵愛有加?太子妃趁著太子誅殺季吳新皇之際除掉你,也在情理之中!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哥哥死在沙場,還要多謝我那異父弟弟,他聽從太子妃指點有意誤傳敵情,就是要用你哥哥之死,構陷太子良娣父兄!”
凌雅崢目齜俱裂,母親早產下凌雅嶸後駕鶴西去,父親雖迎娶繼母,仍舊沉浸在喪妻哀痛中難以自拔,連連將模樣與母親彷彿的女子納為妾室。她與哥哥凌韶吾,見繼母被父親冷落又將母親留下的小妹凌雅嶸視作己出,便也投桃報李,仗著父親寵愛,百般維護無甚家世的繼母。
對小妹凌雅嶸,他們兄妹二人更是兄代父職、姐代母職,為小妹遮風擋雨,不忍小妹受下一絲半點委屈。
因見小妹為紆國公大公子魂牽夢縈、纏綿病榻,凌雅崢不得不百般撮合,大公子勃然大怒,她便在大公子面前發誓終身不嫁,以求大公子迎娶小妹為妻。
紆國公登基為帝,大公子得封太子,因見太子良娣仗著父兄屢立奇功膽敢欺辱太子妃,本不逞勇鬥狠的哥哥凌韶吾拼死沙場,最後落得個馬革裹屍的下場。
就連他們母親孃家人,也是在他們三兄妹間更疼愛乖巧爛漫的凌雅嶸,原來,凌雅嶸竟不是……
“……清讓,你早已知曉……”凌雅崢鬆開緊緊攥在手中的湛藍衣袖,倉皇地向後退了兩步。
鄔音生得意地挑眉,測測地獰笑:“他自然知曉,他母親、我母親,都是當年身在產房裡的人,不然,你父親怎會那樣好心,叫我們兩個奴幾,跟著府中少爺一起讀書、習武?”
凌雅崢彷彿旱地上垂死掙扎的池魚,睜大眼睛齎恨地望著齊清讓、鄔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