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見面的那一剎那,她覺得生命真的就像是一張網,她被緊困於其中,那樣努力的掙扎,到最後以為終於掙脫開了,一回頭卻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還在那裡,彷彿是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一樣,她也跳不出那張網。
她並沒有想過會與他再見面,畢竟世界這麼大,而她從南到北已經橫跨了大半個中國,可他竟然也會來到這裡,並且是以那樣一個戲劇性的身份重新出現在她面前。
這樣的情景在別人眼中不知道是不是會被稱之為緣,奇緣抑或孽緣,她卻只覺得可笑。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他,這一輩子,無論是在最初還是現在。
桌上的手機在響,謹紓拿起來,螢幕上閃爍的那串數字並不熟悉,從四年前接到朱少睿的那個電話開始,她就對陌生電話有著一種莫名的恐懼,總覺得從話筒裡傳來的會是一場災難,終於還是接起來。
“是我。”電話那頭的人說,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字,卻足以讓她聽出來是誰。
她沒有說話,對方問她,“下班後可不可出來見個面?”
謹紓沉默了幾秒,說:“宋先生,你有什麼話就在電話裡說吧。”
他沒有說話,她也沒有,空蕩蕩的話筒貼在耳朵上無端端讓人生出一種心慌的感覺,最後她說:“既然沒事,那我掛了。”也不等他答話,啪嗒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他並沒有再打回來。
謹紓起身去泡了杯咖啡,隨手翻開手邊一本剛送來的時尚雜誌,公司每年都有為員工訂兩本雜誌的福利,她便選了一本建築雜誌和一本時尚雜誌。
雜誌上的模特穿著讓人眼花繚亂的超短裙襬出各種POSE,她翻過幾頁就沒了興趣。最後放下咖啡杯去印表機上拿了幾張A4白紙,用鋼筆在上面寫字。
鋼筆是父親送給她的十五歲生日禮物,這種美國牌子的特製鋼筆,只接受訂製,讓客戶自行設計,所以任何一支都是全世界獨一無二。而她的這支是金色的筆身上雕刻著一輪小小的太陽,下面刻著她的小名,晗晗。
太陽代表熱烈,美好和光明,她明白,那是父親對她的祝願。
筆端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化學課裡有一種試紙
遇酸變紅遇鹼變藍
我多希望
在人生裡
能有一種試紙
可以先來替我試出
那種交纏在我眼前的
種種 悲 歡”
謹紓喜歡反反覆覆的寫這首席慕容的詩,她寫字又極快,漂亮的小楷,幾分鐘功夫便躍滿了整整一張紙。
下午上班的時候她有點心不在焉,中午沒吃飯,又空腹喝了咖啡,胃一直在隱隱作痛,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開車從地下車庫出去,經過公司大門口的時候正巧看見周韻妍站在路邊攔計程車,臉上的表情著急的像是馬上就快哭出來。
謹紓在她面前停下車,周韻妍看到是她,眼淚一下子就滾出來,“謹紓,我剛剛接到電話,他們說……說我姐夫出了很嚴重的車禍……”
那句話竄進耳朵裡,她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那些字一個一個的拾掇起來,周韻妍已經上了車,她還茫然的坐在那裡,腦子裡嗡嗡嗡的響。
周韻妍哽咽著催她,“快開車啊,送我去醫院。”
她終於聽見自己的聲音,“哪家醫院?”
一路上週韻妍都在不停的哭泣,彷彿哽住了氣的嗚咽聲聽得她心煩意亂,她不停的排擋加速,在車流如織的城市主幹道上飆車。
一直到了醫院門口,周韻妍飛快的下了車跑進去,她才發現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顫抖,她一動不動的坐在車裡,腦海裡一片空白,如同陷入四顧茫茫的境地中,看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