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看他,沉默的接過去。
雲正臨一直把她送到小區門口,她說了聲,“謝謝。”就推門下去。
“對不起。”他說。
她像是沒聽到,握著車門鎖的手連頓都沒頓一下,果斷的開啟車門,離去。
他的手放在方向盤上,因為用力,連指間關節都泛了白,過了片刻,終於甩開車門追上去。她穿著長禮服和高跟鞋,卻還是走得飛快,彷彿是落入凡間的精靈,銀色禮服在清輝寂然的月華光下流瀉出一片瑩潤光澤。她就在他的前面不滿五米處,卻彷彿永遠都追不上,或者說是他不敢追上她,一直到公寓的樓廳裡他才抓住她。
她使勁的想掙脫掉他扣住她手腕的手,他不肯放,她的力氣敵不過他,到最後終於安靜下來,只是抬起頭冷冷的看著他。
她冷淡的眼神狠狠刺痛了他,扣著她的那隻手漸漸用力,手背上有青筋暴起,臉色亦是鐵青,“你會這麼生氣,究竟是因為那件事,還是因為正好被他看見了?”
她的臉色未變,嘴唇卻開始慢慢發白,一雙黑沉沉的大眼睛瞠視著他,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被放置在陽光底下的吸血鬼,拼命想要逃開,卻無處遁形,她所有深埋於心底,不願示人連自己都沒辦法去碰觸的東西就這樣被他的一句話而全部殘忍剖開。
他看著她的樣子,身體裡的溫度似乎在一寸一寸的被抽掉,整個人如同被擱置到冷凍櫃裡,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全部被冰凍住,麻木的冷、鑽骨的疼,但是偏偏沒有辦法死去,一顆心還在跳動,就在胸腔裡,在冰冷的胸腔裡。
她幾乎能聽到自己手腕上骨頭被捏碎的聲音,她用另外一隻手去一根一根的掰他的手指,但他的手卻宛如銅澆鐵鑄般根本不為所動,她終於叫出聲,“我疼,你放開我。”
他沒有放開她,但也沒再使力,只是盯著她,許久許久,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裡卻彷彿帶著無限的蒼涼,“為什麼?”
聲音亦是悽楚,“我真的不明白,他曾經那樣傷害過你,為什麼你還是這麼愛他?”
她猝然抬頭,他垂下眼眸,終於慢慢的鬆開手,她白皙細膩的手腕上已經出現一大圈的烏青。
她抽回手,“你找人查過我?”
他沒有說話,她愈發驚怒交加,“雲正臨,你憑什麼來查我?”
“我沒有查你,是我們上次在顧欽酒家吃飯時,顧欽認出你。當年你父親的事震驚全國,他曾經在報紙上見過你的照片,為了進一步確認才去找了私家偵探。”
謹紓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寒,那個今天還跟她幽默談趣油腔滑調開著玩笑的酈顧欽,眼前這個始終冷靜沉著一派正氣的男人,還有那個曾經給予了她巨大幸福和歡樂卻在最後把她狠狠推向地獄的男人,她真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事情多少人是真的。
她看著他,眼神如經受過狂風巨浪後的大海,沉靜而深沉,雲正臨沒來由一陣心驚。他深深吸了口氣,放柔了語氣,說:“謹紓,我承認查你是我不對,但是請你相信,我並沒有惡意。”
他說:“我愛你,這是真的。”
她摁下電梯的向上鍵,雲正臨伸出手,她身子一縮躲開他的碰觸,神情冷淡,聲音亦是,“你們真讓我覺得恐懼。”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手就那樣僵在半空中,看著她,眼底還帶著不可置信。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啟,她沒有再看他,抬步跨進電梯,按了關門鍵和樓層鍵,電梯門緩緩合上,他怔怔的站在門外,終究沒有再追進來。
而她靠在電梯冰涼的鐵皮牆面上,反射性的抬頭看著顯示屏上不斷跳動的“2;3;4,5;6;7”。在她模糊的淚光裡,那些數字彷彿一隻只血紅色的眼睛在上面俯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