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
說話間,武則天從錦榻上站了起來,邊負手於後在亭臺中悠悠漫步,邊沉聲道:“棄九品觀人法而將科舉定製,朕意便是要廣納天下寒門才士以充朝官之用,以分世族門閥之權。這些人恰如爾適才所言,視家族大於天下,跟家族利益比起來,什麼百姓天下,乃至於朕也就算不得什麼了。萬事因循,私心自用,朕身為天下之主,豈能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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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根源與變化
上官婉兒安靜的侍立幹亭臺中,看著唐松在武則天面前侃侃而談……心中的感受很複雜。
這麼多年來,別說是隻有十幾歲的白身士子,便是那些地方上久經歷練的州府官兒初見聖神皇帝時也必是誠惶誠恐,有些甚至是連話都說不囫圇。
這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聖神皇帝君威深重;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古人對皇帝的敬畏與生俱來。因此兩點原因,若非是經常見皇帝之人初一面聖時必然難免緊張乃至失態。
但這個唐松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異類,如此年紀,如此身份,面對聖神皇帝時卻幾乎看不到什麼緊張,一旦說起話後更是放鬆到了極點,甚或有些隨意的意思了。
由此再想到他與自己相處時的那些模樣,上官婉兒最終只能感慨這唐松確乎是個異類,天生的膽氣粗壯,非如此實在難以解釋他的這些異常。
除此之外,上官婉兒也不免感慨唐松的天生聰慧,這不是指那些吟詩作賦,而是唐松在面對聖神皇帝的幾次問話時,此前從不曾面過聖的他卻在不知不覺之間用上了與聖神皇帝相處時最準確的方式實話實說,心裡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
須知這可是上官婉兒隨駕多年才總結出的行事準則,唐松卻似生而知之,除了天生聰慧之外,又該如何解釋他這般的作為?
這等感慨之餘,上官婉兒看著侃侃而言的唐松也自然而然的有了擔心。
自漢末六朝以來,世家門閥勢大已是延續數百年之事,就連前朝太宗皇帝那般雄才大略之主都難以解決這一問題,唐松這麼個白身士子卻冒冒然陷入其中,其間兇險實在難測呀!
有些事,實不是誰都能參與其中的!
莫名的,上官婉兒竟然又想起了上官儀!
哎!心底悠悠一聲嘆息的上官婉兒聽武則天直接將士族門閥都已明說出來,且那不知死活的唐松似乎還有接言之意,忙輕咳了一聲插言道:“爾等都退下吧……”
上官婉兒此言一出,亭臺內外侍候的太監宮女們俱都無聲退去,直剛遠避出三四十步遠近,再也聽不到亭臺內的話語後方才重新站定了身子。
一時間,整個空闊的亭臺內便只剩了唐松與武則天及上官婉兒三人。
武則天對此視若未見,端坐的唐松卻明白了上官婉兒的意思。遂也就沒有說話,直到那些個宮人都遠遠退走之後方才開言道:“士族門閥之尾大不掉之勢遠非一朝一夕之間成就,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若想以科舉來削弱世家門閥終究還是不夠的……”
“為何?”
早在幫辦考務的那一個月中,唐松就曾多次想過這個問題。
士族門閥之所以勢力龐大,民望極高,原因在於其權勢巨大。譬如那博陵崔氏傳承近六百年,六百年來不知興起又覆亡了多少王朝,但不論這些王蒂如何更迭。這個家族卻總能迅速適應,歷代之中皆有大量子弟在不同的王朝中出仕為官。
這種情況還真應了一句話: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
正是這一代代在不同王朝中出仕為官的子弟們撐起了一個家族,並隨著時間的流逝,使得這個家族底蘊越來越深,勢力越來越大,在民間聲望也越來越高。
歸根結底,真正支撐起這些世家的其實還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