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捉蟲,作者有強迫症,看到就會改~)
隆興十五年,歲次甲辰,春日橫流。
蘇州府崑山俞府。
夜幕低垂,一陣輕柔夜風輕輕穿過寬敞的庭院,拂過兩側樹上綻放的橙紅花朵,將花瓣吹的簇簇作響。
九疑攜丫鬟雲霞垂頭耷腦地走在院外石子鋪就的小徑上。
剛從姨母俞家五夫人房中出來九疑便有些怏怏,僅入住俞府第二日,她便初次體會到了寄人籬下的滋味。
並不是說姨母待她有何不善,大抵是因母親與姨母並非同母所生,總有一種無形的距離橫亙其間。
娘曾對她說,只要她在俞府住上一年半載,就能對外宣稱是在俞侍郎府中教養過的,多的娘也不肯對她說,只說她還小。
只她想著,十三,也算不得小。
正當她陷入沉思之際,忽地瞥見前方一棵木棉樹下,似有人斜倚在那裡,披散著發沒挽髻,一身素衫被月光打得深深淺淺。
九疑微微側頭問候了一聲,好半晌也沒傳來回響。
她心中疑惑更甚,從雲霞手中接過燈籠踏步向前走去。
那人仍倚在樹下,似未聽見聲音一般單手撐著樹幹一動不動。
微風輕拂,九疑手中的燈籠也隨之搖晃,她胸中鼓盪,另一手將雲霞緊緊攥著才穩了穩手中燈籠繼續朝前走。
直到藉著燈籠散發出的昏黃光芒看見那人蒼白的臉頰和半闔的眼睛,九疑內心深處的恐懼才淡而遠之。
“呀!”
九疑訝異一聲便將燈籠快速遞給雲霞,脫下比甲搭在身前這個從身量上看十歲左右小姑娘的肩頭。
方才九疑視線下移時正好瞧見此人身後衣衫上的點點血跡。
她自來了俞府並未見過幾個人,這位應該是俞府哪位妹妹,這樣精緻的五官該不是婢女,只臉色實在是差。
“你是行幾的妹妹呀,我娘是俞五夫人的親妹妹。”
那人倚在樹幹的手指泛著不易察覺的青白色,微微側頭並不直視九疑,低低道了句:“我只是借住在俞府的。”
他頓了頓,又道:“還有,我是男孩子。”
九疑微露了幾分窘色,搭在他肩上的手也縮了回來,她還以為他頭一次來葵水才弄髒了衣衫呢。
“啊,那你是不是受傷了,你的婢女呢,是去給你請大夫了麼。”
“我......沒有婢女。”
九疑不自覺地想喚雲霞去請大夫,話還未出口便止住了,這不是階州成縣桑府。
倚在樹旁的小人兒似是察覺九疑的難為情,又道:“我沒受傷。”
九疑聽完心下稍安,大抵是沾染了些血色的髒汙。
九疑見他個頭只到她下巴還是個小孩子,倒也不必避嫌,伸手便扶了上去準備送他回去。
季春的夜太涼,九疑打了個激靈,道:“我叫桑九疑,你叫什麼名字。”
“姓鄭,名無。”鄭無的音色充滿了稚氣,語調卻不似孩子般活潑,說完便單手攏了攏九疑搭在他肩上的比甲。
說了會兒話九疑才注意到鄭無的衣衫很單薄,她便是再不懂也能看出鄭無在這府裡的處境並不好。
鄭無側首望了眼身側,面前少女並不像這府裡的姑娘婢女般纖細,似乎不是當地人,但那雙眸子清亮澄淨不染塵埃。
幾息後,鄭無只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
九疑垂眸時瞧見鄭無攏著衣衫的手攥的很緊,就連步伐也似有恙般不太穩當。
“你還好麼,要不歇歇再走。”
鄭無住了腳,將肩頭的比甲取下雙手捧著遞給九疑:“姐姐回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