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都是陶醉和幸福。而到了夏天,畫家就會脫光衣服,只穿著一條褲頭,在出租屋裡作畫。作畫,是畫家每天唯一的生活內容。
這座城市裡經常會舉辦各種各樣的美術展覽,畫家的油畫最初懸掛在郊外農村展覽室的牆上,少人問津;後來,他的油畫走進了市中心的美術家畫廊中,走進了那些美術大家的視線裡。畫家的油畫作品價格越來越高,現在,他的一幅油畫可以換一輛小轎車。
這些年來,我們還一直在來往。畫家的生活依然狂放不羈,依舊是單身。畫家說,他也經常會在當初居住過的城中村轉悠,每當來到城中村,心中就有千言萬語,洶湧激盪,但是又無法說出。
其餘的人中,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名幻想成為歌星的女孩子。她高中沒有上完就偷偷從北方一座小城市來到了這裡,夢想著會遇到像王昆那樣的伯樂,王昆當初發現了李谷一和韋唯,女孩子相信這個世界上王昆不只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很像田震,沙啞而滄桑,那時候沒有現在這樣的模仿秀,不像現在這樣可以在電視上PK。女孩子再像田震,也不會成為田震,田震在霓虹燈照耀的舞臺上唱歌,女孩只能在心中唱歌。
那時候,女孩子經常來往於歌劇院和大學校園裡,還有各種演出團體,幻想著會有人發現她,會有人推薦她。女孩子很精瘦,但是眼睛閃閃發光,充滿了對藝術的狂熱和執著。後來,女孩子去了哪裡,她是否登上過舞臺,我一直不知道。
來了一群神人
城中村裝的不止是純真的夢想。
城中村也是藏汙納垢的地方,那一扇扇經常關閉的房門背後,有超生的孩子,潛藏的罪犯,賣淫的團伙,黑槍的販子,以及種種從事著見不得陽光職業的男男女女,當然,也有假煙窩點。
假煙窩點是從那年的元旦過後開始出現的。
後來,聽說這些人是因為鄰省加大了打擊力度,便搬遷到了兩省交界處的一座小城市。時隔不久,小城市也加大了打擊力度,這些人便像候鳥一樣遷徙到了這座城市裡。
有一段時間,城中村裡突然多了一些講著閩南方言的人,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這些人應該是以家庭為單位來到城中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們把城中村一樓空置的門店全部租了下來,卻不做什麼生意。門店裡只擺放著一個樹根雕刻而成的茶几,和幾把木椅,牆邊擺放一個魚缸,魚缸裡養著幾條顏色鮮豔的熱帶魚。這些門店開門都非常晚,總要在吃過中午飯後,一家家才拉起卷閘門。而拉開門後,他們也不做生意。常常地,這些操著閩南口音的人,坐在裡面喝茶聊天。他們生活悠閒而隨意,他們依靠什麼生活?
那年元旦過後,我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現象,但是我並沒有特別留意。城中村彙集了全國各地的人,操持著各種口音的人,新疆人賣葡萄乾,甘肅人賣拉麵,西藏人賣藥材,東北人當保安,雲南人賣茶葉,廣西人賣米粉,安徽人當保姆,河南人收廢品,湖南人開出租……現在,來了一批閩南人,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儘管如此,我還是注意到了閩南人帶來的細微變化,小巷裡多了閩南口味的餐館,夜晚也有停駛在村口的大巴,這些大巴來往於閩南和這座城市之間。閩南人似乎很有錢,他們抽著高檔香菸,穿著名牌衣服。然而,他們為什麼會選擇城中村居住?
村口的牌坊下,是賣各種小商品的地攤,而現在,多了一個釘鞋的老人。老人膚色黧黑,鼻子扁平,嘴巴寬大,一看就是沿海一帶的漁民。釘鞋老人生意很清淡,也很懶散,他常常在吃過中午飯後,才扛著釘鞋工具步履蹣跚地來到牌坊下。這時候,牌坊周圍的有利位置都被別人佔領了,釘鞋老人也不挑剔,他就坐在最裡面,支起手搖釘鞋機,點起一根香菸。
每次路過牌坊,我都看不到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