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幾個號碼,抬頭說:“這個是我的號碼。你哪天時間方便了打給我,我替你約人。”
“你剛打的是我的電話?”我反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
路一又笑了,一雙貓兒似的眼睛透出戲謔的神色:“我說殷小茉,別說我還是殷皓的哥兒們,就算沒這層關係,就憑我,想查個把電話號碼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也對,”我瞭然,“你追女人的時候這招沒少用吧?”
路一叼著煙低頭悶笑。
我忽然有點不自在,“行了。這事兒成了我付你手續費。”
“手續費什麼的就算了。殷皓知道了還不得撕了我?”路一又笑,神情卻變得正經了一點,“哎,事兒要成了請我吃飯吧。”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行。”
我許諾過的這頓飯到底還是沒能親自去兌現。一來我實在不想和路一這種社會關係過於複雜的人種扯上太多聯絡。第二個原因是從看到這輛車的第一眼起,一個念頭就從心底滋生,並且迅速變得不可遏止。我打電話給殷皓,把請路一吃飯的任務委託給了他之後,就收拾了簡單的旅行包一路南下去了丁香公寓。
車子停在丁香公寓門口的時候,是轉天的黃昏。我望著那幢富裕起來的漁民伯伯翻修過的私家小樓,忽然有點心慌。儘管米婭和嚴德曾經大大方方地表示過歡迎我隨時來做客,可是我這種突然襲擊究竟有多少做客的成分,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這種不純粹的心態,直到要面對主人的一刻才真正地歉疚了起來。
大概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二樓的視窗探出了半張臉,很快又收了回去。幾分鐘之後,米婭出現在了一樓的大門口。她的臉上帶著一種說不清是驚訝更多一些還是驚喜更多一些的古怪表情快步朝我走了過來。
“天啊,茉茉,”米婭朝著我張開手臂,“我在做夢嗎?”
前一刻還在忐忑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我走過去微笑著擁抱她,“米婭,你好嗎?”
米婭把我推開一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然後目光越過了我的肩膀望向我身後風塵僕僕的座駕,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嚴德好嗎?”我主動挑起了新話題。她的神色讓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米婭收回視線,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和助手在實驗室,要等下才能見到。進來吧,我猜你一定餓了。”
我把車開進她的後院,然後順著廚房的後門走了進來。上一次,深海就是沿著同樣的路線先我一步走進了客廳。那時候還是秋天,空氣沁涼,陽光耀眼,米婭的院子裡開滿了菊花,漂亮得令人目眩神迷。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兒,也無從猜測它會給自己的生活造成什麼樣的改變,最怕的事就是那個人會離開。
然而此刻,當我再次站在同樣的地方,回望著時間另一端那個心情忐忑的自己,頭一次如此清楚地看到了過去的一年半在我的身上留下了怎樣的痕跡。
我忍不住問自己:在我們和他們的眼裡,時間這東西到底存在著怎樣的不同?
就看一眼
米婭有一部很老很老的錄音機,放卡帶的那種。灰黑色的外殼,看起來敦敦實實的像個加厚的鞋盒子。最上面一排按鈕,還帶著一個條狀的提手。
“這東西……哪裡搞來的?”我詫異。
“市面上剛出現的時候買的。”米婭笑了,“這麼老式的東西,你沒有用過吧?”
我確實沒有用過。
米婭彎著腰從書櫃最下面的盒子裡翻出了一堆盒帶,從中間抽出一盤遞給我,是伊凡諾夫1895年版的《天鵝湖》。
“你愛聽這個?”
米婭挑起眉頭反問我:“不是說音樂是沒有界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