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了搖頭,孫劭突然就覺得,這一幕怎麼如此熟悉,好像沒幾年前,金殿上也發生過這麼一幕?
孫劭沒有吱聲,轉頭望向了張越,出聲問道:“張愛卿,左丞大人昨夜可曾飲酒過多,酩酊大醉導致今日不能上朝?”
張越邁步出班,躬身答道:“並非如此,父親近日一直嘔心於國事,夜夜不能睡去,昨天夜裡突然染病咳血,臣已經稟報了殿前司儀中官,報備了父親不能上殿之事。”
孫劭轉頭又問殿前中官,“可有此事?”
殿前中官可是知道昨夜今晨的一切事情,加上聖上不理御史大夫,直接開口問張越,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直接跪下回道:“稟聖上,確有此事。”
孫劭再度轉頭,看著跪在堂下的洪晃大人,笑著說道:“御史臺監察百官,不是給你拿來攀附結黨的,有這時間和心力,多去查點對朕有用的東西。”
這話,那就是一番不輕的申飭了,具體說的是誰,恐怕百官各自有數。
說完這話,孫劭直接起身而走,轉過屏風消失不見。御史大夫洪晃,如喪考妣的跪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等到百官都走了之後,他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拖著痠麻的兩條腿,揣著一顆不知道放在哪裡的惶恐之心,頂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的腦袋,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宮中。
陰暗的天牢之中,孫秧滿面癲狂坐在地上,指著幽深僻靜毫無一人的四周,嘶吼道:“你們這些亂臣賊子,還不給朕全部跪下,朕乃是當朝天子,你們竟敢以下犯上?!”
他抱住一根監牢的柵欄,死死地抓手裡,嘴裡惡狠狠地說道:“李元錦,你膽敢謀朝篡位,我要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天牢進口處,一身常服的孫劭一個人慢慢的走了進來,他靜靜的站在監牢外面,看著裡面的孫秧,瘋瘋癲癲,痴痴狂狂,胡言亂語,一時抓住欄杆怒罵,一時又用頭撞牆,撞得自己滿面鮮血,甚至抓住自己的腳,塞進嘴裡拼命的撕咬,一幅已經精神失常,瘋癲過去的樣子。
孫劭沒有說話,就只是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孫秧越來越瘋,指著孫劭的鼻子破口大罵,然後又將自己的一根手指塞進嘴裡,狠狠地咬了下來,向著孫劭吐去,噴了他滿面滿身的鮮血。
良久之後,將自己折騰的傷痕累累,滿身血跡的孫秧突然靜了下來,他慢慢的走到監牢欄杆前,盤腿坐下,而站在外面的孫劭,居然不顧自身威儀,也一屁股坐在了監牢外面骯髒的過道上,將孫秧咬掉的那根手指,輕輕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孫秧淡淡的開口道:“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坐在一起,沒有居高臨下的談話了,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是吧,父王?”
他眼神清明,語言順暢,那裡有一絲瘋癲的樣子,孫劭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自從我坐上了王位,這也是第一次與人平起平坐的談話。”
孫秧撿起自己那根手指,居然將它又按在了斷口之上,然後用手握住,面上神色如常,淡淡的問道:“你是怎麼看出我裝瘋的?”
孫劭輕輕說道:“我孫劭的兒子,能夠在我眼皮子底下建立起五穀教,能夠在軟禁期間還收買我司吏房帶班太監,兩年時間往宮裡安插了自己二百多人,能夠攻進武德司搶奪禁軍兵符以迅雷之勢發起兵變,這樣的一個兒子,怎麼可能是一個大起大落就刺激的瘋癲的人?”
孫秧哈哈大笑道:“這麼說來,我應該驕傲嘍?”
孫劭搖了搖頭,“你應該悲哀,你這樣一個人,不該是我孫劭的兒子。若你只是一個尋常百姓,以你的心智,可能成為我國之砥柱,成為瑛兒百年之後尚可託孤之人,可惜,你是我孫劭的兒子。”
孫秧神色黯淡,低著頭問道:“你在金殿之上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