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官員自永昌門遠處登城相望,只見萬餘大軍身著白袍喪服,已圍在城東南側,軍前十二門從未見過的大炮正靜待下一輪齊射。
驚訝,徹底的驚訝。
他們從哪裡來的?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他們怎麼來的?他們是什麼人?他們想幹什麼?他們……
指揮使火速派遣使者,自側面出城問話,然而使者再沒有回來。
再複雜的局面,這屁股也要擦。
“胡總督……”指揮使已是面無人色,“如此下來,城要破了……”
“我知道。”胡宗憲語氣顫抖,“含章何在?”
指揮使低頭道:“剛剛找過,不見人影。”
“含章也走了麼……”胡宗憲幾近崩潰。
“總督,杭州守兵不足兩千……若城破……”指揮使咬牙道,“總督先行避一避,末將留此死守。”
“這裡……是杭州啊。”胡宗憲瞪著眼睛道,“杭州若陷,你我還有活頭?”
“那……”指揮使顫聲道,“至少,先將總督家人送出城去。”
“這個可以,可以,立刻去辦。”
杭州全城惶惶,有限的精銳馬匹全部出動,按官職高卑,一一去各家府邸接來家眷,自北門而出。百姓眼見形勢不對,亦開始捲鋪蓋逃亡,城內剩餘守軍,眼見城牆倒塌,瑟瑟發抖。
再派使者,依然有去無回,攻城的人看來沒打算說哪怕一句話。
午時城破,萬餘孝服喪軍壓向城池,守軍見勢丟盔卸甲,奪路而逃,將領呼之不住,指揮使見事已至此,急請胡宗憲出城。
胡宗憲,早已沒了苟活的心情。
“你走吧,刀留下,就讓我死在這裡吧。”
“總督……”
“休要再說,我一世如此,至少要死得其所。”胡宗憲抓來指揮使的兵刃,默默坐在破牆之處,眼看著喪服大軍壓來。
指揮使無奈一嘆:“末將必護總督家眷周全。”
話罷,他縱身上馬,奪路而逃。
喪軍之首,一光頭身著孝服,頭戴白巾,當先入城。
胡宗憲絕望四顧,然後持刀橫在頸上,高呼一句:“吾與杭州共存亡!!!”
話罷,奮力一抹,鮮血湧出。
趙光頭快速奔來,一把奪過了胡宗憲手中的刀子,看看傷口,反是摘下白巾裹在胡宗憲脖頸之上:“天譴老賊!你就這點能耐!求死不得!!”
胡宗憲本想一死殉節,豈料力道不足,又從沒耍過大刀,竟是被趙光頭如此給救了回來,他只好死命撲騰,只求傷口裂開失血而死,卻被趙光頭死死按在地上,真個是求死不得。
喪軍蜂擁入城,開始四散瘋狂劫掠,便是趙光頭也喝止不住,畢竟大仇在此,畢竟是杭州。
好在,杭州軍民已盡皆散去,給足了他們時間。
趙光頭與汪直手下諸位大首領,押著胡宗憲一路走向杭州北城門。
大將登城,將早已準備好的白布掛好。
胡宗憲此時說不出的悲憤。
想不到,堂堂總督,自己最終的歸宿,竟是橫屍杭州城頭,他遂閉雙目,只待一死。
忽聞一聲呼喊自城外傳來——“刀下留人!船主有話說!”
胡宗憲驚訝睜眼,只見城北一路人馬奔來,為首者高大異常,胡宗憲這輩子只見過一個這麼高的人。
此人縱馬賓士,馬後坐著一位婦人,定睛一看,正是被納入官府為奴的汪直遺孀胡氏。
“船主?”趙光頭抓著胡宗憲老遠喊道,“船主沒死麼?”
楊長帆只一路奔來下馬。
“義母請下馬。”楊長帆扶下驚恐不定的胡氏,轉而衝趙光頭等人道,“此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