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骨的話,應該就騙得很多人來了。
那年才五歲,腦瓜子動得很快,對於我讓他忍受著別人的冷眼與嘲笑沒有生氣。
第一次做菜給我吃,鹽多得我都快忍不住流眼淚了。他自己淚汪汪的一邊哭一邊死命給我夾菜,說:假道士,師父,您可要多吃點,這可是徒兒第一次孝順您老人家。
那年才七歲,很輕易就看穿我打算把家務讓給他做的用心,然後就這樣報復我。
第一次看到小學一年級的課本,是在垃圾堆裡撿到的。他翻了翻,哼一聲說:路山小學啊,很遠的樣子,去年的書了吧?早學過萬把年了。然而手上卻很小心的撫平了放進破包裡,和那些符一樣珍寶著。
那年他八歲,天天夜裡看這本書,然而卻死也不肯同意我送他進學校讀書,因為知道我們窮得打屁都要濾渣渣。
第一次看電視,在算命攤子的街對面的商店窗裡。他一邊打哈欠一邊說:人世間的感情,可真複雜。算了,跟我沒關係。
那年他十一歲,對電視裡的感情情節嗤之以鼻,對人類應有的喜歡與討厭全都漠然處之。
第一次收妖,在南方的廣州市。被毒牙咬到的同時,亦手下不留情的斬飛了銀環蛇的半個頭。他一邊眉皺都不皺的放著血一邊對還在蠕動的蛇精說:我管你是什麼妖,害人就收你,不害人就任你去。下輩子,記得做個本份的妖精。
那年他十三歲,生死就像生來便可以淡然處置般的與己無關。
第一次看黃色雜誌,是我從舊書攤上偷偷“借”的。他一邊看一邊說:假道士,我第一次知道你原來喜歡看別人的身體過乾癮。
那年他十四歲,只這一句話就讓我顏面無存,還好是在山裡頭,不怕別人看到。
第一次學習御劍術,他白天夜裡不睡的面著山裡的石壁崖整整七天,然後對我說:我餓了,假道士,去打只野物回來祭牙吧。
那年他二十歲,說話時劍已起身離地三尺高,然後慢慢飛向丈外的老松樹,砍了幾下才掉到地上。
第一次做好事送個昏倒的老太進醫院,她家人卻硬賴他是肇事者,要求賠償七八萬塊。
那年他二十有三,一句話也不說便用了神行遁地術回來,然後跟我說:人,是世上最不可理解的東西。
第一次重傷,是我疏忽大意讓他獨自去收妖。他一邊咳著血一邊說:“假道士,你他媽唸的不是還魂咒,是往生咒啊——”
那年他二十七,只是這樣一句話,讓我自己知道竟慌亂得生平第一次犯了錯,不可彌補的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待他,有了無法割捨的痛與愛。
青古,我是你的師父,但我自己卻覺得自己已經入了世,是你的父親了。
所以,我怎麼可以讓我的孩子這樣死去?因為自己的過失?
我對這個男人一點好感也沒有。
第一次看到青古的眼裡有著小小的羞澀有著喜悅,是因為這個完全化成真魔的男人。
他已不叫青古,跟這個男人姓,姓伍,名三思。
他一如既往的叫我:假道士,師父。
我一如既往的叫他:青古。
想到我的孩子心裡我不是第一了,我便有種酸楚的感覺。怎麼能輕易就讓他得到我的孩子去?
嗯,腰痠背疼,讓自己的徒弟捶個背什麼的不為過罷?
嗯,拿些妖丹什麼的以助修為不為過罷?
嗯,我欠人家命,叫徒弟還個人情總不為過罷?
嗯,突然想敘敘舊,半夜來叫青古與自己一同喝酒聊天不為過罷?
嗯,突然想幫那幾個小鬼頭妖怪,徒弟出出力不為過罷?
嗯,修道講業找徒弟來幫忙授課總不為過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