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一個臨時起意,消磨不少時間,此時已是月明星稀、夜風微拂。
清澶抬頭仰望夜空,月色皎潔,星羅棋佈,是在無日夜之分的天壇看不到的景色;雖然在人世也能看到相似的星空,但一個人也鮮少會去注意到,遑論是欣賞了。
“你知道嗎?在人世,人類將天上星子取了不同的名字,認為天象能推測人的將來與一生運數。”清澶漫不經心地道。
事實上,星相之說向來被他歸為無稽之談,對於無稽之談他也理所當然的過眼即忘。所以他也不過找個話引罷了。
“推測人的將來……”清澶隨口說說,少年卻聽得認真。“那一定是長久觀測的結果了。”
“你相信?”清澶訝道。
“天地之大,不乏能人。但說到底也可能純粹是人的臆測罷了,不可盡信。”伏藜老實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看不出來你會這麼想。”清澶笑了笑。他以為伏藜會同他一般不以為然,沒想卻是充滿興趣。
“先生有意一談嗎?”他不過有幾分興趣,說不上相不相信。
“這個啊,”清澶佯作惋惜貌。“等我回去飽覽星相之書再與你談吧,讓胸無點墨之人教導,恐怕會誤人子弟啊。”
伏藜的反應得有些慢,只是輕輕應了聲。先生的話他只聽得出大概意思,有些用語並非妖境習慣用詞,先生自己似乎並未注意。臨溪就曾抱怨與之交談一知半解,所以兩方鮮少交談。
但他倒希望有朝一日能如先生一般博學廣聞,因此他很努力揣測那些詞語的意思。
清澶看著他沉靜仰望星空的側臉,突然想到他不會吹葉,那平時又做何娛樂?妖境生活比起人世要單純許多,甚至說是枯燥乏味也不為過。
“伏藜,你說你不通音律,那你一個人無事時都在做什麼?”他對他感到好奇。
“……修行。”伏藜想了想,見先生有些發愣,他的神情透出些許迷惑。“有何不對嗎?”
“……除了修行之外?”
伏藜眨了眨眼,遲疑了好一會兒方道:“……唱歌吧。”
他剋制著自己的心緒,儘量不流露出忸怩之色。他也不像先生所看到的那樣待己甚嚴,只是好靜的自己多在一個人獨處時才會完全放鬆。
清澶輕輕一笑,看那白皙頰上的微醺之色,內心感到莫名的愉悅。不知他自己可有察覺他臉紅了?不過唱歌……確實是讓人意外的嗜好。
平時伏藜說話的聲音低沉平穩,少有情緒波動,不知道融入了感情之後的歌聲會是如何?
“既然如此,高歌一曲為我送行如何?”白日伏藜還有許多事,他不好打攪他入夜的休憩。
“這……”伏藜窘紅了臉,這方面臉皮特薄的他不曾在人前引吭高歌,先生的要求是讓他有些為難了;但對於自己在意的人,他也是會有想取悅對方的心意。於是他不好意思地道:“但願不會擾了先生清聽。”
那是他第一次在少年面前吹葉,也是少年第一次贈曲。
融入情感的少年之聲,出乎意料地柔軟多情……
退去堅冰化為溶溶春水,細微的離水之聲並未吵醒枕眠於樹下的銀髮仙人。
刻意地放輕了腳步到安睡之人近前,如夜的眸經過精神上的淬鍊更加沉著與淡然,但垂落的視線隱約透露的關切,可看出曾經的少年始終不變的心意。
物我兩忘的修行光陰,他並不清楚從自己封湖閉關至今已過了多久,但原本及肩的黑髮居然都到腰了,想必是一段不短的時間。
先生如今安然於此,當初的懸念也不足慮了,他雖然想在啟程之前與先生一談,但初隱若知自己出關,一定會趕來阻止,他不想在此上多作糾纏,因此不能有所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