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意轉眸,便瞧見小姑娘放下茶盞,淡定地擦了擦唇,又轉過頭看亭子外的風景,似乎剛剛姑母那明顯的暗示,她根本沒有聽懂。
緩緩撥動念珠,淡然道:“姑母,我不能成親。”
“啪!”
長公主幾乎要被他氣死,一拍桌子,“當著平安,說什麼混賬話!沒得叫人以為你哪兒……咳,你好好的,做甚不能成親!”
裴洛意眼角的餘光落在小姑娘那邊,她神色平和,彷彿一點兒也不在意。
是放棄了想讓他娶她的想法麼?
心口忽而如被針紮了一下。
疼痛轉瞬沒入血海,他連察覺都不曾。
“你今日不說清楚,就別想走!”長公主顯然是氣狠了。
裴洛意瞥著那小姑娘,一顆一顆撥動手中念珠,隨即,緩聲道。
“聖人,沈家及其勢,皆不會准許我娶妻。”
“胡扯!”長公主怒了,“他們不準,你就不娶了?再說了,東宮立妃,乃是皇典!你要娶妻,他們敢阻攔,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哪兒都沒這道理!”
蘇念惜看著不遠處奼紫嫣紅的花朵,緩緩眨了下眼。
耳邊再次傳來裴洛意輕緩如冷泉的聲音。
“東宮立妃自然是合情合理,也無人能阻攔。可若我得了妻族助力,聖人與沈家,不會坐視不理。他們,會想盡辦法,剷除所有能助我的羽翼。並……”
他轉過臉,似是去看外間的景緻,視野裡卻只有那搖曳如幽蘭的小姑娘,淡緩道:“竭盡全力,謀害我的妻。”
“……”
長公主驚住,好半晌,才難以接受地問:“所以,這才是你對外說不能娶親的真正緣由?就為了……不牽連妻族受難?”
裴洛意看著小姑娘依舊端坐冷離的側影,捏住指尖念珠,片刻後,撥下一顆,道:“不錯。”
小姑娘依舊毫無所動。
長公主扶額,萬沒想到,這大侄子竟然光風霽月到了這般地步!
又問:“那你修身唸佛,也是為了避嫌?當真要渡入空門?”
撥動念珠的手指一頓,他看向長公主,隨後低聲道:“姑母,我念佛,為的是靜心。”
“哦對。”
長公主都被氣糊塗了,這才想起,裴洛意打小就跟著皇后唸佛,是為了靜心養身,剋制寒毒發作之苦。
又一拍桌子,“險些說岔了!皇權爭奪,哪有不見血光的!你說不牽連妻族,那你東宮的那些屬官呢?朝堂裡支援你的那些老臣呢?難道你都能不要?”
這分明是胡攪蠻纏了。
裴洛意有些無奈,“姑母,朝堂權黨利益糾葛,怎可與我近身之人相提並論?”
長公主翻白眼,“你的妻族就沒有權黨糾葛了?”
“不,姑母。”不想,裴洛意這回卻毫無遲疑地搖了搖頭,“我的妻,便只能是我的妻。”
他沒明說。
可長公主與蘇念惜卻都聽了出來。
——他會把妻子當作愛人,不願叫她與自己,共陷險境。
“……”
長公主知曉被人真心愛護的美好,一時竟無法再說教這朗朗如明月的大侄子。
正思忖如何再說動他時。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蘇念惜忽而款款起身,朝兩人福身,笑道:“兩位殿下似乎有要緊事相商,臣女便不擾了,改日再來拜訪。”
“哎?”長公主焦急,“這怎麼就走了?我還留了午膳呢!吃過再回吧?”
蘇念惜垂眸,嬌聲柔軟道:“承蒙長公主殿下好意,今兒天熱,臣女有些氣悶,怕壞了您的興致,還是下回再來。臣女告退。”
“這……”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