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臨風的管家老爺狠心地伸出一個手指頭。
“翻倍?”她有些歡喜起來,“我完全同意!”
“不是的——”
“十倍?沒關係的!”手伸進腰上的荷包,她笑眯眯地開始往外掏銀子,“我一月的俸銀是大錢五百文,這一共是十一、啊,就算是一年好了,一年是大錢六千文,合成銀兩正好是六兩,它的十倍則是紋銀六十兩,哈,我這裡有七十多兩呢,完全夠了!哪,玉樹臨風的管家老爺,給您!我的賣身文契呢,可以還我了吧?”
“小馮——”玉樹臨風的管家老爺直直地瞪著她的背後,為難地再搖搖頭。
“到底是要我賠多少,您直接說行不行?”別的沒有,惟有這白花花的銀子,嘿嘿,她還是有著一些些的。
“按著行規,如果僱主家說不用你了,你自然是一文錢也不用掏的。”終究敵不過這可憐的小馮背後的冷凍眼神,玉樹臨風的管家老爺哭喪著俊美的麵皮,很抱歉地繼續說:“但如果是咱們反悔了,按規矩是要賠付僱主家——所籤賣身文契的——百倍的!”
“百倍?”她倒抽口氣。
“是、是啊,百倍——”再小心地看她背後一眼,他垂下頭,自覺很羞恥地編著生平第一次的瞎話:“你籤的是終生契——就按五十年好了,一年是紋銀六兩,五十年則是紋銀三百兩——再加上期滿後府中送的養老銀兩——這一輩子你只要在咱們府中呆足了五十年,就會得到手的銀子一共是紋銀——五百兩!”
她突然覺得額頭涼涼地。
“這五百兩的百、百倍就是、就是、就是——”他用力握拳咬牙,大聲地說出準確答案來:“小馮,如果你真的決定要離府,你就拿紋銀五萬兩來自贖自身吧!”
“五萬兩!”
他要她的性命還比較合算!
“這裡是土匪窩啊,管家!”這時候,她可再也拿不出平時花言巧語來,一雙總細細眯著的鳳眸一下子瞪得大大圓圓地,她纂緊拳頭,“當初你怎麼沒說這些!我怎麼不知道賣身為奴的行規裡有這樣的東西——哈,五萬兩!”如果這樣,她當初還真的不該從樓子裡跑出來呢,不過一個小小的奴僕而已,竟然可以有五萬兩可套,那她樓子中那些從良了的漂亮姑奶奶們,豈不是已經給她賺下百萬的家身了?!
“如果你掏不起,你還是老老實實在府裡待著吧!”再偷偷望她背後一眼,快成苦瓜臉的管家老爺一臉的羞愧,深深以自己為恥,“咱們這裡可是鼎鼎有名的京師銅獅關府啊,尋常人想進來還來不了呢,在這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吃得飽穿得暖,你還有哪裡不滿的?”
“是啊,京師赫赫有名的銅獅關府!”就因為如此,她才肯賣身進來的啊。只可惜啊,可惜這裡的確是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吃得飽又穿得暖,卻——
雙膝突然顫顫地,她頭痛得快要發瘋。
只可惜——
只可惜——她不是來做欲奴的啊!
垂頭喪氣地轉過身,毫不意外看到了那個一直板著臉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忍不住恨恨地磨磨牙,目不斜視地大步走過他身側,她握緊了雙拳。
時已近秋節,豔陽依然如她剛進府來時那般地高高懸於天際,和煦的秋風慢慢拂過,幾聲偶爾響起的馬兒嘶鳴,給這寂靜的院落添了些許的生氣。
抱膝,席地而坐,又黑又瘦的小尖臉上,再也不見平日裡的嬉笑活躍模樣,而是平平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
她不知道她該做些什麼,更不知她該想些什麼。
甚至,連她盼望了數月的小棗紅馬兒的降臨世間,也帶不給她曾想象過無數回的欣喜開懷。
二十年。
笑著,跳著,流淚著,倉皇著。
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