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它縫衣服倒花了一段時間。
用慣之後,她發覺用機子的確是比手縫便利得多,但每回只要坐在那機子前,一抬頭總能看到劉掌櫃隱隱投過來的笑,紅杏有些不大自在,便寧願還是手縫。
很快鋪子裡的其他人也都學會了用縫紉機,她第一個會的反而用得最少。
過了幾日,還是在個午後,劉掌櫃又領了個孩子進了鋪子,這一回,他一聲話也沒和別的人說,就徑直把這孩子帶到她的面前。
紅杏抬頭,還來不及起身,那孩子就跪了下來,對著她行一個大禮,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師父”。
她心裡全無預料,不免錯愕,回過神來,忙起身只想先去攙他起來,劉掌櫃一揚手阻了。
他看著她笑道:“該受得。你在鋪子裡做了這許多年,手藝最精,人又仔細,所以我想著,我這侄兒還是交由你來帶。”
邊上的人忙也你一言我一句附和起來。
紅杏呆立著,心有些不安地亂跳,實在沒有接受的底氣,卻也更沒有拒絕的勇氣,就這樣也算是默許了。
福順剛滿十四,喊劉掌櫃一聲“二叔”,瘦瘦小小的一個男孩兒,看起人來眼睛打飄,含羞帶怯,手上翹著蘭花指,說話走路都忸怩著,比姑娘家還更姑娘家。
但頭一天打交道,紅杏就知道,他是適合吃這碗飯的人。
他喊她一聲師父,她雖然沒什麼底氣,但答應了,就沒有不負責的道理,她不能口述,也從沒有過當人師父的經驗,從裁布到縫線,只有試著放慢了,一步一步仔細地演示給他看。
這小孩兒的性子也像姑娘家,按理說正貪玩的年紀,他卻坐得住,她演示給他看,一連幾個時辰,他就在邊上安安靜靜地看,又是手巧心細,看一遍下來,再仿著她的樣子學做,總能夠八九不離十。
紅杏見他這樣,終於放下心來,慢慢的也發自內心接納了這徒弟。
福順家裡弟弟妹妹多,他娘顧不過來,他早晨就常餓著肚子來上工,有一回做著工,突然臉色煞白捂著肚子蹲下去,把鋪子裡的人都嚇壞了,後來一問,才曉得是餓出來的。
自此,紅杏早晨出門的時候總多一份心,不忘記帶些糕餅饅頭之類的給他,其實也不過舉手之勞,福順卻滿心感激,一口一個師父地叫得更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