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空殼
兩邊相遇,必定還是要有一邊退避。
這當臺階給人踩的事只好臨光來做,忍足了火氣後退一步,畢恭畢敬好似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死死將唇抿住,“見過殿下——”
那新嫁娘也冷落不得,否則依著這人小性子,給人穿小鞋的手段一個接著一個——數不勝數。
臨光頭也沒抬,仍舊道,“見過王妃……”
這天家的主子好大的臉面,許久才散漫地抬一抬手,“起來罷……”好似她是地裡青菜蘿蔔,理也不理,徑直繞過她便走。
臨光微微彎著脊背,自然瞧不清文東渡神情如何,若抬眼仔細瞧,定然要叫他一雙眼裡怒火不甘給驚駭到,再帶上三分兇狠與貪婪,堪堪將要化身成虎狼。
她退到一邊站著,冷眼瞧得遠王同魏壓芳走出兩步,這才心下稍松。
可提著的一口氣還未落下去,那邊魏壓芳卻側過頭,牢牢盯住她,突如其來一句,“女官辛苦……”眼眉動也不動,仍舊是個端著笑的樣子,可奈何瞧來竟較從前憔悴些,可見這人實則是過得不大如意的。
臨光徑自按兵不動,聽著這幾人踢踢踏踏腳步聲去得遠了,方才頭也不回往正儀堂裡去。
她一整日心情都叫敗壞光,兀自縮著頭朝正儀堂內一坐,不想理人。
博金這些日子無事可做,閒時只管到處晃,往外頭去過一遭,再回來卻仍是瞧見臨光頂著一張腫到不堪入目的臉孔呆呆出神。他忍不住,過來盯緊她,細細端詳許久,終是一聲嘆落地。
臨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本先正要不理他,可奈何這嘆氣聲太過惱人,遂抬起眼,將憋在嗓子眼裡的話說出口,“你瞧著我做什麼?”
博金不答反問,岔開話頭的本事一流,“今日*你竟有閒暇往這堂內來……”兀自尋一處穩妥地方高高坐,再喚上門口肇慶來奉茶。
肇慶一溜煙小跑過來,奉了茶到案上方才退出去。
臨光瞧著肇慶背影,心裡忍不住有些不大對味道。她挑挑眉,自有難平之意,“你倒是好自在,找地方一坐就有人伺候著……”
博金正端著茶飲第一口茶,翠綠的葉梗在白瓷杯裡翻滾過,堪堪在他眼裡映出一個小而圓的影。他擺出一副沒什麼所謂姿態,一出口便是吊兒郎當口吻,“人活一世不大容易,自然是要能如何舒坦便如何舒坦……”
不知曉內情還當他是個浪浪蕩蕩世家子,成日裡招貓逗□□子過得舒坦得意,誰能想到人在屋簷下,只不過一個須得奴顏婢膝伺候人的奴才。
臨光實在拜服在這人論調之下,她想不出什麼話好辯駁,最後思索片刻,也唯有一句算不得附和的話,“大抵如此……”眉一低,望見眼前茶盞裡映出來自己一張腫脹難言的臉,沒忍住就有些失神。
她兀自身陷迷局出了神難以回竅,博金卻饒有興味瞟她一眼,“是以你這又是何必較真,安生歇著養著,不比什麼都痛快……”
可天註定的不能叫她安生,尚還未等她回話,門外卻聞肇慶畢恭畢敬喊上一聲,“女官……”
她陡然一驚,回神,卻也不必她先答應,博金已先代她出頭,“什麼事?”
肇慶打起簾子,在下頭一躬身,“萬平宮裡頭來了個嬤嬤,說是有事來尋女官……”
臨光精神一振,怪道今日眼皮子跳個不停,原是註定的不得安生,怎樣躲都躲不過。
她站起身,正要出門去,冷不防博金卻擱下手裡頭茶盞,上前來兩步,“我同你一齊去……”
她驚詫,面容有些僵硬又有些扭曲,再厚的粉都蓋不住,“你去做什麼,貴妃尋的是我,又不是你……”再一思忖,方有些明白他苦心,“左右又不是去闖龍潭虎穴,無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