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說放劉氏一族歸隱,給劉氏妃嬪選擇或走或留的機會,還有,永不靠近她。是不是有些苛刻?麗華和她三個姊姊都走了,隨劉殷舉家東歸。我真正地損了夫人又折兵,臨了還不能一親芳澤。做這樣賠本的買賣,真不像我,不是麼?如果永明還在身邊,我可能會跟他說句俏皮的玩笑話,說“不好,我好像從良了。”
然而這不是賠本的買賣。用兩年和不相干的人換她的一生,怎麼看都是我賺了。她又是我的了,永遠會是我的妃子。我再也不用體會她隨時會死的難受,哪怕拒我至天涯,她依然近在咫尺,在我的保護下,安穩妥帖。時間夠久的話,也許我不用遠遠看著,可以走近一點。所以我對她說,“兩年後你不回來,朕親自去找你。”她冷漠地眼神一掃而過,出門前只拋下一句:“神明報應不爽,也許不用兩年,你就死了。”
如今想想,我的手中確實染了太多鮮血。劉和、劉乂、母后、月光、蘭璧、嚴信、司馬熾、我自己的孩子,還有對張徽光最後的安排……不過不要緊,從古至今的殺人者,老天何曾放過了誰?
我安然在金獸生煙的溫柔富貴鄉里,看時間倉卒蕭條,病魘步步緊逼,獨自等待這一世的報應。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5 章
司馬熾死後,我的記憶出了些差錯。那兩三月是如何度過的,又發生了些什麼,我不太記得。只有那些痛,全身如蛇噬般的劇痛逐漸匯成一處鈍痛,那痛不欲生的感覺,直至今日還心有餘悸。而後我悠悠醒轉,阿錦說,我失了個孩子。我與司馬熾的孩子。有一瞬我想撲到阿熾的懷裡大哭,告訴他我們的孩子沒了,聽他低聲安慰我,說“我們還年輕,還有以後。”
我看見立在窗邊的劉玄明轉過身,緊皺眉頭憂心忡忡地看著我。那一刻腦中有個聲音冷冷地說,哪裡還有什麼以後?他死了,你們再也不會有以後。我默默地側身躺下,蓋好被子,緊閉雙眼。再睡一覺吧,睡醒了,噩夢也就醒了。我對自己說。
我再也沒有從噩夢中醒來。事實是,從那以後,我就被永久地留在了噩夢裡。無論我怎麼做,如何發瘋一般地找他,他回不來了,孩子也回不來了。我成了被獨留在人間的行屍走肉,帶著一顆被噬空的心,在遍野的哀鴻裡晃盪。
那日玄明笑著對我說:“想不想復仇?他死了,我卻錦衣玉食一生無憂,很不甘心是不是?那就替他報仇吧。回宮想辦法殺了我,替他報仇。”我呆怔地看著他,忽然狂笑起來。沒錯,應該是這樣的。我回宮復仇,收斂心性、巧笑虛與,踏著一切妨礙我的人的屍骨,最後手刃仇家。照著以往的慣例,事情確然會如此發展。如果不是我一見到玄明就覺得噁心,如果不是我根本無法冷靜地面對他,事情的確應該這樣。真是無能啊,劉雲靜,連這具行屍走肉都無法控制,也許該死的是你。
所以我以這沒用的軀殼換了很多東西。劉氏一族的歸隱,姑姊的自由,還有,遊蕩在豫章的兩年。我嘗試過很多次,去死。每一次,總會有人“碰巧”路過,“碰巧”救下我。我覺得好笑,有些人拼了命想活活不成,另一些人一心求死死不了,生死艱難,甚至都說不好哪一個更難。
直到一日,我無意間路過一處府宅,蕭條破敗的大門口,古舊的匾額上書著“豫章王府”。幽深的黑暗裡好像撲閃起一絲火光,我定定地立在門口,再也無法拔腿走開。“咦,你怎麼哭了?”身旁傳來幼童稚嫩的聲音,他好奇地盯著眼前的怪女人,忍不住出聲詢問。我呆滯地抬手抹了抹臉,怪道:“對啊,我怎麼哭了?”他看了看我,又看看王府大門,問:“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我的家。”
“那你怎麼不進去?”“因為家已經死了。”“家怎麼會死?”“誰說家不會死?”
他不說話了,如果他懂得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