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哪怕餓死,哪怕蛻變為野生動物,哪怕變成人見人嫌的癩皮狗。因為一旦離開自己守護和生存的草原,別處的領地狗就會把它咬死吃掉,無論它有多麼強大。
領地狗不是野狗,野狗是沒人喂的,而領地狗除了自己經常像野獸一樣在草原上捕捉活食外,還會在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方得到人給的食物。人給它們食物的舉動在表面上是出於宗教與世俗的善良,實際上是為了從生存的依賴上加固它們對人類的依附關係。儘管領地狗不屬於任何個人,但人的意志卻明確無誤地體現在它們的一舉一動中。給它們食物的除了牧家還有寺院,老喇嘛頓嘎就是西結古寺專門給領地狗拋散食物的人。
老喇嘛頓嘎來到野驢河的灘地上,拔出腰刀,在石板上割碎了牛羊的心肺,一點一點拋散給它們。突然看到光脊樑的孩子沿著河邊的淺水噼裡啪啦地跑來,心裡不覺隱隱一沉,叫了一聲:“不好。”
光脊樑的孩子大聲喊著:“那日,那日。”牛犢般的大黑獒那日立馬跑了過來。光脊樑把手中的一隻肥嘟嘟的羊尾巴扔給了它。大黑獒那日跳起來一口叼住,一邊狼吞虎嚥地吃著,一邊盯著光脊樑。它預感到它曾經的主人並不僅僅是來餵它羊尾巴的,一定還有別的事兒,就像以往發生過的那樣,讓它跟他去草原深處打獵,或者替它去尋找一件他找不到的東西。再就是廝殺,就跟昨天似的,讓它搶在獒王前面向著來犯的同類猛烈衝擊然後瘋狂撕咬。它知道主人的事情永遠比自己的吃喝更重要,嚼都沒嚼,連肉帶毛把羊尾巴吞到了肚子裡。這時它看到光脊樑的孩子奮力朝前跑去,跑了幾步又回身朝它招手,喊著:“那日,那日。”
大黑獒那日用四隻粗壯的腿騰騰騰地敲打著地面跟了過去。老喇嘛頓嘎望著人和狗消失在碉房與碉房之間的狹道里,趕緊朝寺院走去。
在雙身佛雅布尤姆殿的大堂裡,老喇嘛頓嘎對西結古寺的住持丹增活佛說,他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一個獅子一樣漂亮雄偉的金色公獒請求他救自己一命。金色公獒說它前世是阿尼瑪卿雪山上的獅子,曾經保護過所有在雪山上修行的僧人。老喇嘛又說,他今天早晨在牛糞碉房的馬圈裡看到了一個陌生的漢人和一隻外來的受了重傷的金色獅頭公獒,又在野驢河邊看到光脊樑的孩子招走了大黑獒那日。丹增活佛問道:“你是不是說,你夢見的雪山獅子就是你看見的獅頭公獒?”老喇嘛頓嘎說:“是啊是啊,它現在已經十分危險了,我們怎麼才能救它一命呢?”丹增活佛知道這個問題是很嚴重的,趕緊叫來另外幾個活佛商量,商量的結果是派三個鐵棒喇嘛前去保護前世是阿尼瑪卿雪山獅子的獅頭公獒和那個外來的漢人。
鐵棒喇嘛是西結古寺護法金剛的肉身體現,是草原法律和寺院意志的執行者,在整個青果阿媽西部草原,只有他們才可以代表神的意志隨意懲罰包括藏獒在內的所有生靈。別人的懲罰雖然也是可以的,但卻不是神聖的。不是神聖的懲罰,自然也就不是替天行道而免遭報應的懲罰。
父親被一陣悶雷般的狗叫驚醒了。他忽地坐起來,就見一隻牛犢般大小的黑獒正朝著他身邊的岡日森格撲過來。他本能地掀起被子,迎著大黑獒蓋了過去。大黑獒那日來不及躲閃,獒頭一下子被蓋住了。它戛然止步,咬住被子使勁甩著。父親抓住被子的一角,拔河似的把大黑獒那日拉出了馬圈。大黑獒那日突然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