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彩,或是那圍牆外的一棵金急雨樹上的花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忽然出神了。那大眼睛裡蒙上了一層迷離的薄霧,眉毛微微的揚著,她的思緒顯然飄浮在一個不可知的境界裡,那境界是旖旎的嗎?是神秘的嗎?是不為人知的嗎?柏霈文放下了報紙,陡的站起身來了。含煙被他所驚動了,迅速的,那眼光從窗外收了回來,落在他的臉上,給了他一個匆促的笑。
“別寫了,含煙,放下你的工作。”他說。
“幹嘛?”她懷疑的抬起眉梢。
“過來,到沙發上來坐坐。”
“這封信還沒寫完。”
“不要寫完,明天再寫!”
“是命令嗎?”她帶笑的問。
“是的。”她走了過來,微笑的在沙發上坐下,仰頭望著他,眼裡帶著抹詢問的意味,卻一句話也不說。那含笑的嘴角有個小渦兒,她抿動著嘴角,那小渦兒忽隱忽現。柏霈文走過去,站在她面前,用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他俯身向她,眼睛緊盯在她臉上,他壓低了聲音說:
“你要跟我捉迷藏捉到什麼時候為止?”
“捉迷藏?”她閃動著眼瞼,露出一臉天真的困惑。“什麼意思呢?”
“你懂我的意思!”他的眼睛冒著火。“不要跟我裝出這份莫名其妙的樣子來!”
“哦?先生?”她睜大了那對驚惶的眸子。“別這麼兇,你嚇住了我。”他瞅著她,那模樣似乎想要吃掉她。好半天,他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在她臉上逡巡。她的眼睛大睜著,坦白、驚惶、天真,而又濛濛如霧的,盛載著無數無數的夢與詩,這是怎樣的一對眼睛,它怎樣的絞痛了他的心臟,牽動了他的六腑。他覺得呼吸急促,他覺得滿胸腔的血液都在翻騰洶湧,緊緊的盯著她,他衝口而出的說:
“別再躲避我,含煙,我要你!”
她吃驚的蜷縮在沙發裡,眼光裡露出了一抹近乎恐懼的光。“不,先生。”她戰慄的說。
“解釋一下,‘不,先生。’是什麼意思?”
她瑟縮得更深了,似乎想把自己隱進沙發裡面去。
“我不願,先生。”她清晰的說。
他瞪著她,沉重的呼吸扇動了他的鼻翼,他的眼睛裡燃燒著兩簇火焰,那火焰帶著那麼大的熱力逼視著她,使她不自禁的戰慄起來。“你以為我在兒戲?”他問,聲音低而有力。“我的意思是,要你嫁給我,懂嗎?我要娶你,懂嗎?”
她凝視著他,搖了搖頭。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握住了她的肩胛,那瘦弱的肩胛在他的大手掌中是不禁一握的,他微微用力,她痛楚的呻吟了一聲,蜷曲著身子,她的大眼睛仍然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帶著股堅定的、抗拒的力量望著他。
“他是誰?”他問。“什麼?”她不解的。“我那個對手是誰?你心目中那個男人!”
她搖搖頭。“沒有。”她說。“沒有人。”
“那麼,為什麼拒絕我?我不夠好嗎?不夠你的理想?配不上你?”他咄咄逼人的。
“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她輕聲說,淚湧進了她的眼眶。“你是什麼意思?”
“饒了我,”她說,轉過頭去。“我又渺小,又卑微,你會遇到適合你的女孩。”
“我已經遇到了,”他急促的說:“除了你,我不要別人,你不渺小,你不卑微,你是我遇到的女性裡最高貴最純潔的。說,你願嫁我!”
“不,先生。”她俯下頭,淚流下了面頰。“別逼我,先生。”
他的手捏緊了她的肩膀,捏得她發痛。
“你不喜歡我?你不愛我?對嗎?”他問。
“不,先生。”
“你除了‘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