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阻且長的事。
酒過半巡,文史宣讀詔書,北海王劉乂上承帝意,下接民心,晉為皇太弟,以慰眾卿忠君愛國之心。明明應該面有喜色的劉乂,此時卻神情呆滯,一張荒蕪的臉隱隱透著戾氣。事後回想起來,也許這個時候他就已經下定決心去做那件事了。
靳準意滿志得,陳元達一臉恭謹,看不出喜怒。祖父為人為文一向曠達,為官不參與黨派之爭,此時正閒適小酌,對上我投去的眼神,慈愛地笑了笑。幾乎只是一瞬,我眼眶一熱,強忍著淚水不流下來。
我幼時失怙,母親又忙著管束三位姐姐和哥哥們,最關心疼愛我的,反而是旁人看來最嚴厲的祖父。還記得小時候,家中的小孩遇到了祖父總是繞道而過避之不及,唯恐被考學問,答不上來免不了一頓教訓。只有我,一見到祖父就吭哧吭哧地爬上他肩膊,兩手抓起他的鬍鬚當馬騎,一邊騎一邊滔滔不絕今日又讀了哪些集子,喜歡誰說了什麼話,去溪邊捉了幾條小魚,隔壁小胖捉的比我少看不過眼就想搶,於是對打了一頓……
就是這樣的祖父,有多久沒見了?司馬熾是前朝皇帝身份尷尬,幽居雲林館從不與眾臣往來,以免落個包藏禍心勾結朝臣之名而惹來殺身禍事,我作為夫人自然也需避嫌。所以出宮後,我一直沒見過祖父和家人。席間這樣對望一眼,往日胡作非為的肆意和家人圍繞的溫暖歷歷在目,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很想他們。
怕自己忍不住失態,我慌忙收回眼神,低頭收拾一番臉色,然後將案前的一盞小酒一飲而盡。手腕上一重,有溫暖觸感傳來。我抬頭,對上司馬熾瞭然的眼神和懇切的笑意。放在我腕上的手緊了緊,似有安慰之意。我有些感動,亦報之一笑。我們之間,難得有這樣正兒八經相處和諧的時刻。他附身同我耳語幾句,我粲然綻笑,欣慰地點點頭。然後心事落定,神色安然,只是大概眉間眼角有難抑的喜悅溢位,與司馬熾有心照不宣的默契,這些場景在旁人看來,更顯親密無間。所以我不經意一瞥,就看見端坐在永明邊上的羊獻容投來的異樣眼神。
該如何形容那樣的眼神呢?
我覺得,若是從小辛苦養大的豬突然有一天被別人宰去吃了,我可能也會對那人投以這樣的眼神。這說法不太文雅,司馬熾要是知道自己被比成豬也定然會不高興,可若是心境豁達一點就會發現,這個比較是很貼切的。
先是事出突然的驚訝,再是痛失的惋惜,然後是自己吃不到的憤恨,最後是對那味道的好奇……此時羊獻容面對我們的,就是這樣一種百味具陳的眼神。她的樣子,讓我不自覺對司馬熾投去玩味一笑,這青梅竹馬的二人之間必定有蹊蹺,十有八九,是這嫂嫂對叔叔有情,且用情極深。估摸著又是一段有違倫常的禁忌之戀,我納悶人們從幾時起都好起了這口?這年頭的婚戀風尚瞬息萬變,真令人目不暇接。眼風往一旁帶了帶永明,可憐的情種還被矇在鼓裡。
其實我很想告訴羊獻容,你不必如此憤恨不已的。因為方才司馬熾只是出於同情想了個點子好讓我與祖父一聚而已。過去現在,他都那樣鍾情於梁蘭璧,又怎會如此輕易轉而喜歡我呢?
他說,你祖父連連舉杯,用不了多久也許要告退出恭。到時我藉口你不勝酒力,陪你去殿外吹風醒酒,你也好與祖父一聚。這主意合情合理簡單易行,我一時便心花怒放喜不自禁了。
等了很久,一直不見祖父起身出恭。我喜憂參半,有些窘迫。喜的是,祖父修習的養生術果然頗有成效,這個年紀腎器保養得甚好;憂的是,再這樣等下去,未知這一聚首能否成功,讓人有些心焦。
百無聊賴中,我只好左顧右盼,然後靠近司馬熾說:“近半年宮裡新招的禁衛軍倒個個英俊神武,都是難得的美少年啊!你看領頭的那位……”
司馬熾朝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