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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生長,街道上飄揚的塵土也肆意舞動起來,它們追逐著巡迴於垃圾堆的流浪狗,在人們的鼻尖旋轉,被販賣新鮮肉類的小攤販們一蒲扇打飛,它們無法停止,穿行在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散佈關於春日的流言。

她想起大一那年,春天來在不知不覺間降臨。多麼明朗的時光。雖然身為新生,舉手投足仍顯得稚嫩,卻由於聽聞各種各樣的典故,內心褪去青澀,生出玩世不恭的衝動,將自己置於校園主宰的地位。

她總在這般明亮的日子裡逃課,溜出教學樓,抱一本波德萊爾,走在荒僻的校園小路上。榆樹總是花葉同放,空氣中瀰漫清甜的香,陽光滲透過尚不成型的樹蔭,被摩擦割裂,跌落在草坪中。

她與自己愉快地相處,靜靜打發掉整個下午。同時永遠有數不清的理由打消自己的罪惡感,譬如讀中文的就該生性自由,用奇遇和靈感裝點生活,雖然或許事實僅僅是,她不喜歡那個自以為是大話連連的教授。詩人用文字教給人們熱愛生活,那麼與其正襟危坐於困室,倒不如躺在青草汁液的芳香中沉沉睡去,沉所有的煩惱到明天,沉所有的緊迫到明天。一覺醒來青天白日騰雲流彩,她已身處凌霄之上,那裡便是人界的盡頭,人情冷暖業緣流轉直至煙消雲散之處。

她轉過身,看著自己凌亂的房間,隨意丟棄的衣物,放佛看到荊棘密佈的來路。就像以往面對每次轉彎時一樣,她總相信幸運,自己並不是被遺忘的孤兒。她可以遇見望熙獲取愛的能力,就能夠與嘉羽開始一段新的旅程,縱然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對一切外來的友善都施以堅拒,使他的內心世界難以被接近。他是一頭喪失攻擊性的野獸,飽含對生活的不信任,如同他時刻迴避的眼神。然而傷口總會癒合,時間的洪流會捲走鋒利如芒刺的回憶,即使它們曾經磐石般堅固,然後抹平心情的坑洞,帶來新的契機。

她相信即使對生活的觸覺最為遲鈍的人,也不甘願放棄朝向更多幸福的實際,嘉羽更是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感受和分享的愉悅,他是細膩的男人,這正是他們之間微妙的維繫所在,在一次次短暫的交談中,她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這一點。而自己雖然已喪失過剩的心情去懷念,也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揮霍,出於自私的目的,她需要這樣一個人與自己相伴而行。

她將自己放置在浴缸裡,感受到身體的沉重一絲一毫擴散到溫熱的水中。她明白在她和嘉羽之間隔著一江湍流,但她相信,只要擁有足夠的耐力,縱身下去,一定可以泅水而過,抵達彼岸。

在潮熱的空氣中,她拿出手機,對他說,我想你,我想見你。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84節

收到簡訊的時候,嘉羽正望著傻笑出神。風和日麗,他開啟門,微風徐徐而入,將房間裡多餘的人的氣味置換出去。隔夜飯菜的味道,煙味,以及衣物上散發出的油脂氣息。

傻笑一步三猶豫地從小院中央走來,警覺於任何可能突發的風險,確信安全無誤之後,才大方地蹲下,在門邊蹭腦袋。它仍處在無憂的童年,皮毛尚未達到厚實的程度,因為剛洗過澡的緣故,顯得潔淨而蓬鬆,在陽光下泛出金黃的光暈,似帶上了某種神性。

嘉羽無法喚它過來,便用瓶蓋乘了些果汁送到近前,傻笑身體微微一縮,但身為地頭蛇的自信又使它安定下來,等待嘉羽退出足夠的距離,才謹慎地湊過去嗅聞。

看來它很享受這味道怪異的液體,幾下便舔食乾淨,然後向嘉羽投來充滿渴望的眼神。在幾次三番被滿足之後,它終於砸吧幾下嘴巴,走到房間中央的空地,在窗稜投影之間陽光最為充沛的地方悠然臥下,準備好迎接漫長而舒適的午睡。

它並未像往常一樣徹底蜷縮起來,而是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