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笑了,道:“你這人至少還很坦白……我雖然沒有嗅出那是什麼味道,卻看到了。”
胡鐵花道:“看到了什麼?”
楚留香道:“油。”
胡鐵花道:“油?什麼油?”
楚留香道:“那究竟是什麼油,我也不太清楚,只不過我以前聽說過藏邊一帶,地下產有—種黑油,極易點燃,而且火勢一發就不可收拾。”
胡鐵花皺眉道:“不錯,我也覺得那味道有點油腥,但長江上怎麼有那種黑油呢?”
楚留香道:“自然是有人倒下去的。”
他接著道:“你無論將什麼油倒入水裡,油一定是浮在水上的,所以還是可以燃著,但他們卻忘了油既然浮在水面上,水面下就一定沒有火,只要你有膽子往火裡跳,就一定還是可以跳到水裡去。”
胡鐵花笑道:“若有人想燒死你這老臭蟲,可真不容易。”
楚留香笑道:“但這些人能將藏邊的黑油運到這裡來,敢在大江上放火,可見他們絕不是尋常人物,一定有組織、有力量、有財源,而且很有膽子。”
胡鐵花道:“我們競沒看出那姓丁的小夥子有這麼大的本事。”
楚留香道:“放火的人也許是丁楓,但他卻絕不會是這些人的首腦……至於首腦是誰,你也不必問我,因為我也不知道。”
胡鐵花皺著眉,沉吟著道:“他們發現了我們在跟蹤,就不惜將自己那條新船弄沉,不惜在江上放火來燒死我們……這些人究競是想幹什麼的呢?”
楚留香道:“我早已說過,這必定是件很驚人的大事。”
胡鐵花道:“可是枯梅大師和高亞男,會不會已遭了他們的毒手?”
楚留香道:“絕不會的。”
胡鐵花道:“如此說來,他們費了這麼大力氣,難道就為的是要將枯梅大師和高亞男接走?”
楚留香道:“喂,也許——”
胡鐵花道:“他們若是對枯梅大師有惡意,枯梅大師怎麼會跟著他們走呢?他們若是對枯梅大師沒有惡意,又為何要做得如此神秘?”
他問完這句話,就閉上眼睛,似乎根本不聽楚留香回答,因為他知道這些事是誰也回答不出的。
這地方叫“逍遙池”,是個公共浴室,價錢並不比單獨的浴池便宜,但泡在熱氣騰騰的大池裡洗澡,卻別有一種情調;一面洗澡,一面還可以享受和朋友聊天的樂趣,所以蘇浙一帶的男人們,無論貧富,上午喝過了早茶,下午都喜歡到達泡上一兩個時辰。
浴池裡當然不止他們兩個人,但隔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誰也看不清對方的面目,何況到這裡來的人,大多是為‘丁自己的享受,鬆弛鬆弛自己的神經,誰也不願理會到別人,也不願別人理會自己。
在浴池的另一邊,還有兩三個人在洗腳、搓背,另外有個已泡得頭暈,正在旁邊的清水槽前沖洗。
這幾個人好像並沒有留意到楚留香,楚留香也沒有留意到他們,在這種地方,大家都是赤條條的相會,誰也看不出對方的身份,無論是王侯將相,是名士高人,一脫光了,就和販夫走卒全沒有什麼分別了。
楚留香很喜歡到這種地方來,他發現一個人只有在脫光了,泡在水裡的時候,才能夠完全瞭解自己,看清自己。
還有許多大商人也喜歡到這種地方來談生意,因為他們也發現彼此肉帛相見時,譏詐之心就會少些。
那邊角落裡有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也不知在談些什麼,其中有個楚留香彷彿覺得面熟,一時卻想不起是誰了。
站在水槽前的那人已衝完了,一面擰著布巾,一面走出去。
這人的兩腿很細,很長,上身卻很粗壯,肩也很寬,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