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扭曲的血紅的太陽,無數的植物在輻射下變異或者迅速枯萎。人類大片大片消亡了,城市,鄉村,全部被毀滅。硝煙中的人無聲地張大了嘴,眼中充滿了絕望和痛苦。
我的身體縮成一團。母親,我害怕!母親抽回她的手,我的同類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抬起頭絕望地看著母親:“是‘他們’發動的戰爭,是嗎?”
“不是。”母親沉重地回答,“是我們自己。”一滴淚水從她象牙色的臉龐滑落,“茉莉,我們自己給自己掘了墳墓。”
她繼續開始講剛才的話題。母親常常在夜晚給我講述我們故園的文化,她的故國,中國,所以母親固執地認定我是中國人。我來自她的軀體,我們的血統沒有稀釋過,那條基因鏈一直延續,延續到無數年以後,我的某一個後代。但是母親並不反對我接受別的文化,事實上,愛德華和魯格,還有尼加,那三個來自不同大洲的男人從來沒有放棄過對我的教導。他們也揹負著他們沉重的文化。
月光下面,金鈴子開始輕叫,我沉入夢鄉。
生命從來都是這樣,太陽昇起,落下,白晝轉換成黑夜。“他們”觀望我們,而我觀望我的母親和魯格他們。他們承擔著什麼,我想。隨著我的長大,母親的眼中會時常流露出嚴肅和奇異的深思。我和她以前一模一樣,但是我們仍然是不同的,母親比我沉穩。有的時候我不能夠忍受他們的認真,他們是那樣努力地生活,可是這一切對我來說沒有作用。我時刻牢記著自己來自異鄉,我是一個丟失了一切的女孩子,但是母親,為什麼你們不能夠這樣思考?愛德華、尼加他們會時常過來。他們有他們的住處,但是一日三餐是在我們這裡吃。在燈光下面,當他們和母親對視的時候他們的眼中會流露神秘而沉重的表情。
成年人的秘密,我再一次深刻地感覺到,但是他們不會說,他們只是沉默。
“茉莉,我在等待著你的長大。”母親這樣告訴我。
但是成長有什麼用,我將成為動物園裡面的一隻母獸,而我繁衍的生命也將是奴隸。
五個月——地球上認為的五個月過得很快,我即將舉行我的成年禮。在那天我將“出嫁”,在關注之下初婚,同時,母親將把一些東西傳遞給我。想起這個我就覺得難受。“如果是這個樣子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我說。在經歷了檢查以後,“他們”給我安排的物件是愛德華。希臘血統的男人。他以前是母親的,但是現在卻要屬於我。我再一次感受到我們的無能為力。
“他們”操縱我們,這個事實從來沒有改變過。
黃昏來臨,馬上就要開始這一幕。我在想地球上的婚禮會是什麼樣子,母親說那是幸福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幸福,我是玩偶,母親是玩偶。他們也是玩偶。觀望者越來越多。我在屋子裡面哭泣著,感傷自己為什麼生而為人,為什麼一定要接受那些沉重的歷史!而母親抱住了我,她的身上有幽幽的香味,那讓我想起薰衣草。“我們沒有權利選擇死亡。”母親的聲音遙遠而又迫近,“茉莉,我們必須活著,為了我們的故園。”
她說,來,孩子。她拉住我。
你的時候到了。她的指尖抵上我的指尖,巨大的資訊量開始衝擊我。
我似乎在一個巨大的風暴中心旋轉,暈眩的感覺包圍我。一瞬間我沒有了意識,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身為何人。母親的嘴裡喃喃說著什麼,但是我都沒有聽見。我們沒有權利選擇死亡,作為地球人,最後的後裔,我們沒有權利選擇死亡。我心裡始終迴響母親剛才的語言,多奇怪啊,遙遠又迫近。
一切平息。母親倒在地上,她的頭髮完全白了,過大資訊量的傳輸使我的母親消耗了大量生命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