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沛的手僵在盤子的上方,像看怪物似的瞪著深海,“你說什麼?!”
“狗鏈啊,”深海把剝好的貝肉放到我碟子裡,微笑著說:“我們會去買一根漂亮的。”
我扶額,不忍心再看殷沛的表情。其實這一瞬間我想到了很多種打圓場的話,比如:我家深海從小生長在人很少的地方,不太懂得有些話其實只是順口開開玩笑,當不得真的;再比如:深海剛從外國回來,對“狗鏈”這個名詞十分陌生,完全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再再比如……實話實說,告訴他深海其實對“寵物”這個名詞的具體含義完全不瞭解。
可是,深海的臉上帶著最自然不過的笑容,眼神澄淨,表情是如此的可愛,我實在不想當著他的面對殷沛做出什麼解釋。
我不想讓深海覺得他說錯了話。
“這個魚很新鮮的,”我把烤虹鱒的盤子朝他面前推了推,壓低聲音說:“多吃點,要把自己餵飽哦。”
深海繼續點頭,學著我的樣子湊過來悄悄說:“我剛才就想揍他。他已經衝你喊了好半天了。”
“別,”他話裡的迴護讓我忍不住發笑,“那是我的大哥。”
我的這位大哥大概真的被我們給刺激到了,一直到蒸三文魚的盤子都被我們倆給吃空了才想起來他自己還什麼都沒吃。於是耷拉著臉開始吃飯。夾了一塊魚放進嘴裡之後,他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又夾一塊貝肉,表情終於轉為憤怒,抬頭就喊:“服務員!”
我連忙制止了他,“菜是我點的!”
殷沛再度被打擊,“你點的?你讓他們這麼做的?”
我點頭。
殷沛瞪著我,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似的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深海,惡狠狠地壓低了嗓音問我:“他的口味?”
我猶豫了一下,繼續點頭。本以為殷沛會繼續擺出長兄的嘴臉來數落我,沒想到他很是無力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吃飯,吃飯。”
“哥……”
“我什麼都不想說了。” 殷沛擺了擺手,眉宇間流露出幾分倦意,“你不想我管,我再不管就是。不過,這事兒嬸嬸一定會問。你有空最好想一想該怎麼回答她。她可沒有我這麼好打發。”說完這句話,他看看我,再看看深海,很是糾結地嘆了口氣。
相簿
深海留在我耳朵上的印記像一粒種子,從生根到發芽,經歷了若干種形態。從最初不起眼的凸起到剖開一半的球面,再拉長變成一個橢圓。顏色也由不明顯的肉粉色漸漸加深,變成了飽滿的葡萄紫,很像當時那條魚尾的顏色。迎著光的時候,它甚至會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酒紅,離遠了看倒真有幾分耳飾的感覺了。也許是深海就在這裡的緣故,它開始變得沒有那麼疼。但是隻要他靠近,它就會有所感應似的微微發熱。比如現在,我們倆擠在一張沙發裡看新聞,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我的耳垂,那個印記就像配合他的動作似的,一陣一陣地發熱。
我忍無可忍,一巴掌拍掉了他的爪子,“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深海的目光從電視螢幕上收了回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問的是什麼。唇角一勾,眼睛裡立刻多了幾分似笑非笑的狡黠,“小禮物嘛,這不是挺好看的?”
我懷疑地看著他。
“不信啊?”深海靠了過來,呼吸曖昧地拂過我的臉頰,“那你覺得它是什麼?”
我的臉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熱,“它是不是記號什麼的?”
深海低聲笑了,溫熱的呼吸拂動了我鬢邊的碎髮,癢癢的。
如此真切。
我想起之前那段分開的時光,那些魂牽夢縈的日日夜夜,恍然間,那種做夢般的不確定感再度浮上心頭。
自